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王妃这是在给她出气。
下面跪了四个士族家的女子,遗玉半点不着急,跟没看见似的,吩咐一旁,“去倒壶茶来,要热的。”
“是。”平彤应声,出去吩咐侍女。
“潞安过来,”遗玉招招手,把晋潞安叫到身边,她两人年龄相仿,但遗玉不论从气质还是样貌都比她显得成熟许多,又因位份高低有别,坐在那里拉着她手说话,并不觉得奇怪。
“瞧这样子,方才可惊着了?”遗玉掏出随身的手帕,擦着她脖子上几处潮湿。
晋潞安受宠若惊,摇摇头,又禁不住点了下头,轻声道,“在王妃面前失礼了。”
私底下是能唤上一声珏姐姐,有外人在,她是不敢如此冒失的。
“是我连累你,”遗玉并不避讳那几个跪着的,轻叹一声,心中无奈,道,“原本是想让同你生疏些,免得你们因我缘故受人欺负,却被当成是我同你们生分,瞧不起你们,到头来还是被人欺负,这中秋宴我没请你来,可是生了我的气?”
若说之前晋潞安还因昨晚文社里几个声音对没能收到半张宴贴,有一点点不快,这会儿却只是窝心地想哭。
“不会不会,您严重了,这哪值当生气,中秋宴是正经的学宴,我们是识得轻重的。”
她酸着鼻子连连摇手,生怕遗玉不信,又解释说:“是祖父曾教过的学生得了一张红贴,带我来长长见识,妙妙她们都说回去等着我讲给她们听呢。”
遗玉很是喜欢听这种心思干净的人说话,拍了拍她的手,偏头对卢俊道:“没来得及介绍,二哥,这位是晋博士家的孙女,晋小姐,晋博士是我在书学院的恩师,正是当初挑了我入学念书那位院长博士。”
卢俊听到有这渊源,又多看了晋潞安两眼,点头同她客气地笑了笑,“我就不用介绍了。”
这亭里挂有四角灯笼,比外面清楚许多,晋潞安眼里的茶水抿去,才看清卢俊相貌,在宴上只听河间王夸了一句一表人才,而今一见,果不其然,又想他刚才出面维护,不免对这初次见面的卢家公子多了几分好感。
“卢公子。”她眼下头还湿着,不好意思地打了招呼,就往遗玉身后站了站。
很快便有侍女将茶水送了过来,平彤斟了一杯,摸了摸,才奉给遗玉,她却不接。
“热么?”
“有一点,但入口。”
“好,”遗玉这才掉过头去同那几个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小姐,语调冷淡道:“今日之事,我念你们初犯,我又不是亲自在当场听闻,兄长这里,我可帮你们捂一捂,但晋小姐这里,就要你们自己求情。她要是不肯帮你们隐瞒,那我只好原本将今日之事禀报王爷,请他替我做主,再叫你们家里人亲自来魏王府领你们,顺道与我说说,是如何教的你们忤逆犯上,羞辱皇室。”
闻言,其他三人不说如何作想,楚晓丝是惧意未消,又生羞恼,她刚才还欺辱了晋潞安一通,这就叫她去求人,她如何拉的下脸,但要顾全面子,谁保证遗玉不翻脸,即便告不到宫里,单叫她们家里来领人,也够喝一壶的。
她在犹豫的当口,已有人先结结巴巴出声道,“晋、晋小姐,我们方才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请、请你帮我们瞒一瞒,莫告我们可好?”
“是、是啊,”有一个开口,就有第二个肯拉下脸,“求求你了,咱们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平日拌拌嘴,你就帮帮我们吧。”
晋潞安忽闪了几下眼睛,见这几个人一改前不久的猖狂,低头做小,心中不可谓不爽快,扭头看着脸上挂着全凭她自己拿主意的意思的遗玉,犹豫了一番,觉得不能做事太过,正要饶了她们,就听楚晓丝好声出言道:“晋小姐这点肚量想必是有的。”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让晋潞安想起来,就在不久前,自己给被她威胁羞辱了一通,还是连带着王妃一起!
“哼,我一个小女子,哪里来的什么肚量,我只道实话实说,断不肯与人作!”
听这话,下头几个哭丧了脸,遗玉却露了笑,她是愈发喜欢晋潞安的性格,软而不屈,直而不硬,当真招人喜欢。
“好了,都少说一句,这里是王府的后花园,等下招了人来,你们谁都不好看。”
“王妃……”晋潞安小了声音,眼里满是委屈,又懊恼自己刚才失态。
“时辰不早了,我也没精神应付你们,今天的事我来做个和事佬,这事情就算了。”遗玉没等下面几人松一口气,转手将茶杯递了出去。
“不过咱们两个也不能白受委屈,方才是哪个敬你茶水,你去还了她吧,这水还烫,你慢着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