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谕。”李泰翻身下马,几名后随的宫人走上前来,一人抖开手中黄绢,待众人头低更深,方锐声宣道:
“上谕,闻大书楼亡众一案另有隐情,然刑部办事不利,恐滞冤于薄史,现将此案交予中书令房玄龄审理,刑部从旁协案,此令!”
听谕旨,高志贤浑身一僵,纵然心有不甘,也唯有先应声听命,而遗玉则是惊讶地抬了头,看向不远处一身朝服的房乔,微微皱眉,不知这当中是又有什么转折才叫事情有如此变化,皇上不是有意打压李泰吗,怎么又让房乔来给他洗冤?
太宗皇帝的威望不是一般的强,满满街头竟无一人有疑,就是高志贤也没向房乔半句质问,几名被困在馆内的学士问询出来迎接李泰,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刑部将涉及此案的口供等物一并转交到房乔手上,遗玉适时提出她已有解,愿助中书令大人破案。
高志贤在一旁不满地轻哼一声,房乔好脾气的问遗玉道:“王妃可知,这审案的流程是有规矩。”
遗玉虽面对他心情复杂,但面上还是带着三分生疏五分客气道:“房大人放心,刑律审篇我是通读过的。”
房乔尚在斟酌,李泰从下属那边走过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她一遍,“查出来了?”
有他往身边一站,她就无端冒出一身底气,遗玉仰头看这比她高出一头还多的男人,忽地想起那句“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所剩不多的担忧也随之化去,认真地点了点头。
高志贤可以不卖遗玉面子,经她几番明指暗示也不让她碰这案子,但有李泰到了以后却不一样,三言两语交涉后,房乔便允了遗玉拆案,未免天色暗下,没再转到公堂,就让人大书楼前摆了临时的案堂开审。
眼见这边就要开审,那街上着热闹的几路人马自是不愿意错估这场好戏,下楼的下楼,下车的下车,都聚在了门前。
遗玉看着皮笑肉不笑的吴王李恪,一脸温态的楚王李宽,还有李元昌李元嘉一行,最后才将视线落在冲她矜持地点头的长孙夕身上,冷淡地回了一礼。
文学馆这案子既交给房乔,李泰为了避嫌,便是他说了算,也不知这房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允许了他们入内听审,且那些前来讨尸的死者家眷还有一些文人百姓也在他睁一只眼闭一眼的情况下混了进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入内,被前头人引了往大书楼走,遗玉同李泰走在人群当中,两人挨得近,不妨被他勾了手指牵住,温温热热的掌心覆在手背上,叫她别扭地轻轻挣了两下,反被他握的更紧,生怕动作大了被人瞧见,便只好由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微红了脸蛋,压低声音同他说话。
“你怎么出来了?”
“齐王已醒,失忆了。”李泰说这话的时候,想起婚前那几日她也是高热了一场,差点烧糊涂,不得不说是有些害怕的。
遗玉一愣,随即道:“那案子是结了?”
李泰就将李世民午膳后解了他宫禁一事说了,遗玉却更纳闷,抬起下巴示意前面一边走路一边翻看案情的房乔:
“怎么你同他一起来。”
“恰好遇上。”
遗玉听出他敷衍,正要再问,耳朵上便是一痒,他手指拂过掳了她碎发到耳后,低声道,“可有累着?”离的近,他当然看见她眼底被脂粉遮盖住的青色。
这亲昵的举动便让她忘了词儿,想起这几天担惊受怕的度日,扭头看着他风华从容的俊脸,突地泛起了委屈,垂头看着路面,也不管他是否听见,极小声道:
“你回就好。”
手指忽然被捏紧,下一刻又松开,一瞬间的疼痛让她明了这几日的分离他应是同她一般难熬,心口一烫,不再言语,就听他低沉的嗓音似在耳边一般响起:
“再过一阵,带你到外面散心。”
去外面散心,要出远门?遗玉疑惑地仰了头,正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瞳里未及收回的柔和,他这难得一见的神态,愣是看的她一呆,半晌才回过神来,好不尴尬地撇过头去,暗啐自己没出息,便也忘记要和他说什么。
两人这番细微的举动,并非是没人察觉,李元昌几人掉在后头走着,从人缝里看见那一对新婚的小夫妻偷偷拉了手咬耳朵,李元昌一个闷笑,侧头对李元嘉道:
“这老四最是闷人一个,没想也有这般怜香惜玉的时候。”
李元嘉没搭话,倒是长孙夕轻声接话:“七叔不知,魏王甚是疼宠这位卢小姐,两人婚前便是一处在外巡游了两年才回来,啊,说起这个,现在这魏王妃原本是皇上指下的一个侧妃,也不知怎地,从外头绕一圈回来就变作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