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又九个月,从你出生到现在,大哥看着你长大,长兄如父,说来你许会觉得沉重,你便是大哥的寄托,有时就会想象你出嫁的模样,也会想象你子女双全为人母的模样,还有你儿孙满堂满头银发的模样。
我大概是得不到的快乐,才更希望你能拥有。
“大哥。”遗玉倒了杯酒,在面前洒下,“二哥还没有回来,你若是在天有灵,明日就为我送亲吧。”
出嫁前夜,母女俩没意外地躺在一张床上休息,虽累了一天,却半点困意都没,卢氏就一遍一遍地交待遗玉明天到了王府那边行礼的事宜,说到最后,就恨不得自己能跟着去了。
“娘,我都记住了。”遗玉揽住卢氏瘦了不少的腰腹,挨紧她道,“我走以后,您就好好休息几天,那当归汤最好再喝一阵,等回门时候要是见您瘦了,孩儿可不依。”
“娘知道。”卢氏拍拍她后背,“不早了,且睡吧,明儿天不亮就要起来。”
“嗯。”遗玉原本以为她今夜要失眠,可靠在卢氏怀里,被她轻轻拍着,同很小的时候一样,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一觉很是短促,再被叫醒的时候,就仿佛她前一刻才闭上眼睛。
“玉儿、玉儿醒醒,该起了。”
遗玉磨磨蹭蹭地睁开眼睛,听屋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看着黑漆漆的窗外,又移向衣架上搭好的大红喜服,心跳不争气地窜快,一下子便清醒过来。
第119章 大婚(上)
卯时,天方熹微,整座璞真园便转醒,天还很凉,枝头草尖都沾着寒露,遗玉简单垫了肚子,就裹着披风到后院的温泉池子洗浴,满园子的彩灯已经被点亮,照的园中通明,分不清昼夜一般。
空荡的浴室里面只有平彤平卉两姐妹服侍,池子里洒了香油,被热气一整,满屋子都是这个味道,遗玉坐在池子里头,闻这味道,清清雅雅的,有点像是茉莉,又有点像是朱樱树上的合欢。
这一洗便是半个时辰,出浴后,平卉又拿了锡盒盛的香膏,同那香油一个气味的,给她各处关节都细细涂抹了一遍,又将湿发包好,拿丝被裹得严严实实地送回房去。
东方渐露鱼白,遗玉回了屋,没见卢氏人影,把头发擦干,兜儿、小裤,都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最后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色中衣坐在妆台前,平卉去前院找迎客的卢氏。
平常很是空荡妆台,今天却被摆的满满当当,簪花钗钿、金银珠玉、香脂油膏、胭脂水粉,拿大大小小的盒子盛着整整齐齐地一字摆开。
遗玉拿了盒头油闻着味道,听见人语声从外头传来,便又将东西放好,不一会儿,卢氏便领着早到的赵氏、窦氏等卢家那边的亲戚来见,都是已婚的妇人,卢老爷子丧葬时候见过,她多少有些印象。
“大伯母,二伯母,二表婶、三表婶……”
她起身向几个长辈一一行了礼,这怕也是她出嫁前最后一回向她们躬身行礼,日后有了品级,哪怕是卢氏她都不能在外头行礼。
“玉儿,小五还幼,二伯母整日忙着照看他,没提前过来帮忙,你可别介意。”窦氏越过赵氏上前扶起遗玉,拉着她的手细声细气地说道。
“您太见外了。”
要她天天陪着,那奶娘又是做什么的,遗玉心中暗笑,也还以她客气,而后就被窦氏几个拉着在毯子上坐下说话,没聊几句,一身桃红挂银的卢景姗便风风火火地领着丫鬟进来,瞧她们还没开始准备,便竖起眉毛对遗玉道:
“还在这里闲坐,快叫你母亲给你梳头去,待会儿还多的事呢。”
遗玉低着头乖乖坐回到妆台前头,一群妇人也放了卢氏,围坐在后头说起吉祥话来,有夸遗玉有福的,有赞她品行样貌的,叽叽喳喳的倒也喜庆。
卢氏在盆盂里洗净手,拢了拢遗玉长及腰背的头发,跪坐在她身后,瞅着镜子里雪人儿一般白净的女儿,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摸着她头顶柔声道:
“娘有你们这几个儿女,便是个顶有福气的人,只盼能把这份福气都过给你,日后你只管过好日子,烦的愁的都离你远远去。”
简单几句话,便让遗玉鼻子发酸,原本这出嫁梳头是该家中生辰应吉的老人来做,在她的坚持下才由卢氏接过,只是她娘坎坷大半辈子,许是怕自己运数不好,这才特意说了这些话,把自己讲成是个有福之人,盼她这做女儿的承福。
“娘亲。”遗玉握住卢氏放在肩头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想着这一出门便再不能长伴母亲身侧,许是回趟娘家都难,便生出万般不舍来。
卢氏却是满脸的笑意,反过来拍拍她手,接过平卉递上的犀角梳子,坐直了身子,从头到尾,一下下梳来,嘴里清晰地唱着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