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丹青摘掉帽兜,额头上挂着汗珠子,脸上笑得恶劣,“我刚才骗你了,实在是对不住了郭将军。可怎么办呢?我忍不住哪。对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乌龟王八蛋,我总是要踩上几脚才快意。不过,现在可没骗你。你死定了!幸好你是孤儿出身,陪葬的兴许只有尤家。”当着水大小姐的面儿,他已经尽量说得很文雅了。
郭有年又愣怔了会儿,突然疯了一样扑上来,似乎要把眼前人撒碎。他活不了了!他在临死之前还被涮了一把,被耍了一道!他对着外头磕头,现在想来是跪了两个骗子!骗子!他以为真的出现了奇迹,哪想到还是一场空。他要死了,尊严还被侮辱!是谁!是谁这么害他!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碎尸万段!”他嘶吼,有如疯狂的野兽,撞得比成年男人手臂还粗的栅栏嘭嘭响。和他比起来,乌鸦的嗓音简直比黄莺还好听。
可袁丹青别说被吓到,身子连动也没动,一脸好笑的站在原地。豺狼再凶恶,关在了笼子里,拔了尖牙,削了利爪,比一只流浪猫也不如。不过他却下意识的侧跨一步,挡在琉璃面前。
琉璃轻轻用手推开他,淡然道,“我不怕。”对待仇人,她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郭有年还在嚎叫,声音在空荡的牢房走道里回响。从这方面来着,萧十一的本事真是大到能通天,居然打通各个关节,郭有年这般闹腾,也没人理会里头的动静。甚至,她被带进来的时候,连守卫也没有遇到一名。她怀疑,萧十一在皇宫布下的网有多大、多密?
“看来打得你还是太轻了。”袁丹青凉凉地对郭有年道,浑身上下都写着两个词:第一是鄙视。第二是幸灾乐祸。还有第三,就是快活。
他上下打量牢笼中的那个人,“看看,看看,胳膊腿都还在啊。其实有什么用,过几天连脑袋都没了。哎呀呀,手指短了几根,眼睛少了一只,脚也烂了,覆在上头白白胖胖的可是蛆虫?”其实光线太暗,就算他武功高强,目力惊人,又怎么能看得到?他就是故意!
眼看着,郭有年快活活气死了,袁丹青适可而止,向后退了一步,让琉璃上前。
他家郡王说了,最后的一击,要让水大小姐来,那样她才会心里痛快。但前头搓火的事要他做,免得一个姑娘家浪费口水和力气,和郭有年这种贱坯说话。还脏了那颗纯洁的心。萧郡王说:别看琉璃挖坑给别人跳,别看她狠决如一柄锋利的刀,其实她是个顶顶善良的姑娘。
他家郡王为了水大小姐能想到这一步,做到这一步,为了水大小姐高兴,不惜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如果这还不叫喜欢,他纵横花丛这么多年。就真不知道要如何去喜欢一个姑娘了。
“我就在外头,小姐如果有事,随时招呼我。”袁丹青再度低声道,语气恭敬,随后就慢慢退了出去。
片刻后,牢房里只剩下琉璃和郭有年。因为他是大赵国启承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犯下谋反叛国罪的人,天牢最底下的一层,由他“光荣”的独享。
“郭将军,当日你意气风发。可曾经想过会有今天?”琉璃声音仍轻,却冰冷,令热得恨不能扒掉自己皮的郭有年。居然从心底冒出寒意。
“你是谁?”他问。
“郭将军难道猜不出?”琉璃轻笑。“这么多日子的日夜刑求,郭将军痛苦得睡不着的时候,就没想想前因后果?就没发现疑点重重?就没反思过自己做下的恶,享受的果?再说,我也没有掩饰声音。若你猜不出,真不知当年西北小诸葛的名号是怎么来的。”
“水琉璃!”郭有年咬着牙道。“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如此害我!”
听闻此言,琉璃的淡笑变成欢畅的娇笑。同时,素手一撩,帽兜退下。露出因为笑容而变得格外明丽的脸来。
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就如一朵盛开的红莲。起于幽暗,却有着能逼退一切肮脏和污浊的光芒,瞬间耀了郭有年的眼。他一直迷恋青柠,因为青柠神似红莲。到此时他才明白,真正像红莲的,其实是水琉璃,那是骨子里的相像,相对于容貌,不知要高明多少倍。
“你和霍红莲是什么关系?”他大吼。奇怪的,本应愤怒,心中却涌上恐惧之意。
正如琉璃所说,在日夜被折磨,在脱了不知几层皮,断了不知多少筋骨之后,他确实想明白了一些事,一些以前他忽略的事。男人,若被女色迷了眼,就愚蠢得连猪也不如。
首先,自从水琉璃去年五月进京,宁安侯府出了多少事?看似都不相关,但唯有当年插手谋害红连的人会看明白,冷香冷玉死得太巧合。偏偏,那只是两个小角色,引不起大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