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丫头总是能想出这些奇奇怪怪的做事方法,偏偏看起来简单明了。直抓重点。嗯,不错。真不错。”韩谋看了一会儿就赞道,“下回朝堂上再发生掰扯不清的事,倒也可以做这个来分析一下。”
“天佑我大唐。”高公公吹捧道,“明主现世,才有大才之人为我皇所用。”
“嗯,这马屁,拍得真动听。”韩谋哼了声。随后又叹气,“可惜她终究是个女子。”
高公公不正面回答,也跟着叹息。
“算了。朕何必纠结于此。”韩谋自己开解自己,“能为大唐出力,无论男女老少,富贵或者是贫贱,人尽其才就好,也不必非要拘泥于朝堂之中。做得好,朕必不会亏待就是。”一边说一边迈步出屋,摆架回宫了。
之前,他一直悬心着阿苏瑞的案子,但因为朝政太忙,没时间来看看。今日一见,忽然感觉心落到了肚子里。一切,忙而不乱,繁杂中透着条理。这是信心的表现,他还担忧什么?
与此同时,被强迫回屋的春荼蘼却没那么踏实。她已经连续二十个时辰没有睡,身体和脑子都疲惫之极,偏偏似乎熬过了临界点,一时之间睡不着。可是过儿这丫头得了圣旨,把门从外面给反锁了,她根本去不了工作室。
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干脆爬起来,打开那只存放重要东西的木箱,取出三只首饰盒出来。
一个盒子里,是在她及笄礼上,父亲千里迢迢送来的礼物,后来才知道是外祖父送给母亲的,母亲假死之前留给她的、能证实她身份的东西,是一只缠枝牡丹的金簪子。
另一个盒子里,是方娘子在离开范阳前,送给她做将来出嫁添妆之礼的、荼蘼花式样的首饰,同样是金簪。
第三个盒子,是空的。
皇上说过,从前宫里曾经有一个手艺巧夺天工的首饰匠人,一生所制珍品极少,都收归在皇宫内库里,外流的,就是现在在她手里的这两件。当年,皇上亲自赐给了外祖父和朱礼。
她对着两件精美无比的饰物犹豫了片刻,先拿出自家的那件。
有机关,却从外表丝毫看不出痕迹。而面对这样美得绚丽,令人挪不开眼睛的首饰,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随意拉扯。可当春荼蘼依着白敬远所教,轻轻扭动几下后,金簪的花色发生了变化,并露出中空的部分来。若想以此传递消息,完全可以塞得进一个小纸卷。
当然,此簪中没有任何异物,只是她的娘亲留给她当念想的。
于是,她拿了第二个盒子中的荼蘼花簪。
这一只,连同盒子,她都检查了很多遍了,却从没有过发现。是她没有找到机关的关键所在,还是另有巧妙?她觉得,方娘子不可能预知未来,能判断到她在庆平十七年,会参与到朱礼谋反案的重审之中。也就是说,簪子送她时,未必有明确的目的。但,这簪子也确实太贵重了,就算方娘子与春大山有情,也不至于出手这样大方。若她真把荼蘼花簪戴出去,说不定会引人觊觎,生出祸端来,方娘子这么聪明周到,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但说方娘子想害她,她是绝对不信的。
那么,有没有暂时保管或者托付之意呢?要知道当时,投毒案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因为案中死了人,案卷也会被送到长安刑部的。杜家在朝中很有人脉,包括刑部,方娘子被发现的可能性非常之大。所以,方娘子不能再安安生生的住在范阳。但若开始新的逃亡,难免有被抓的可能。事实证明,方娘子就是在逃走后不久被抓回了前奉国公府。而那时她才只有十四岁,父亲和祖父又宠爱她,必不会让她早婚。加上春氏父子厚道,不是爱现的人,因此把金簪留给春家,是最安全的吧?
方娘子一定是想等风头过去再回来的,那时再用其他看起来更贵重的东西换回簪子,这样虽然有些失礼,但即没有伤害别人,又取回重要的东西,当时看来……是两全的办法。
想到这儿,春荼蘼忽然有一种感觉。
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她仿佛已经从黑暗走到了天将亮时的灰蒙蒙时间段。但是刚才想通的一点,就像最初的曙光,虽然微弱,却还是带给她日出的第一个希望。
蓦然,有个念头再次划过她的脑海。说再字,是因为之前在她的迷茫中闪现过,她没有抓住。但这次,她留住了那缕光。
方娘子从前奉国公府逃跑到范阳的时间,与许文冲遇刺、尚书府失窃的时间非常接近!方娘子为什么选择那一时间?是巧合,还是大有关联?她能逃跑,而且多年没被人找到,说明之前做过详细的计划。但当时长安出了这样的大事,盘查必严,并不是个出逃的好时机。甚至那时候离开,是要冒很大风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