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骂着的时候,无意中瞄到老穆手里拿着封拆过的信,一脸的犹豫踯躅,仿佛不确定是否递给他的样子,立即伸手,“你拿的什么?”
老穆抓抓后脖子,“是御史中丞范大人的回信……”
穆定之是武将出身,虽然入了朝,私下却很不耐烦琐事。所幸老穆虽不能做学问,却颇能识得些字。穆定之身边还有一个信任的杨姓幕僚,所以除非标示绝密的信件和文书,都要由老穆和老杨先行看过。能处理的就处理了,过后与他回报一声。处理不了的,再jiāo给他。
“信上说什么?”穆定之接过信,却没看。
范中丞就官位上与苏意平级,可职位却很高,也很重要。毕竟御史有弹劾百官之能,何况还是御史台的头儿?所以就算多大的权臣,也不想犯在姓范的手里。
他和范中丞没有很深的私jiāo,但同朝为官,彼此态度友好,见面时客客气气。入朝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被御史弹劾过,却都无伤大雅。
不过范中丞却与苏意是同窗,亦有私jiāo。这次,苏意托了范中丞做说合人呢。
“范中丞信上说,很荣幸能为穆苏两家议定这场婚约。不过嘛……”
“不过什么?”穆定之皱眉。
老穆清了清嗓子,“范大人说这件事他责无旁贷,但最近时机不大好,关系到国运,希望可以过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什么?”穆定之举起手中信,只觉得火顶脑门。
过个一年半载?那huáng花菜都凉了!
不过他仍然没看信,只把那一张轻飘飘的纸丢在地上,“这老家伙是什么意思?给脸不要脸还是拿乔?要么,就是跟苏意一个鼻孔出气,戏耍老子吗?”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侯爷,您先别生气,听我说。”老穆赶紧上前,半qiáng迫半哀求的扶着穆定之坐下。
武人,大多脾气bào躁,毕竟全是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熬过来的,火性大就没有耐性。在战场上越久,职位越高的人越是如此。像他们家世子那样冷冰冰,镇定沉稳的人反而少见。
侯爷脾气也bào,但入朝后在外人面前诸多忍耐,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了。众人都道他们家侯爷好城府,极致时能做到唾面自gān,只有家里人知道,外面压得有多狠,家里发作得就有多烈。为此他格外担心侯爷的身体,毕竟年岁大了,情绪这么起伏,实在不是个好事。
“侯爷息怒,苏大人和范大人如此行事是有缘由的。就连咱家请的官媒,全东京城最有名气的那位官媒也回了信儿说,这一年内恐怕要歇业,暂时动不得婚。”
啊?!歇业一年,日子还过不过了?
“到底怎么回事?”此时,穆定之终于冷静了点,觉出不对的地方来了。
刚才那信里范中丞还说关系到国运?他儿子娶亲,与国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那不孝的混账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从如今的情势看来,与大夏一战是免不了的了。区别只在于是连年累牍的大战,还是边境骚扰,打了秋风就回去。”老穆一提起打仗,连神情都自信了起来,“属下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百姓虽不明就理,可能也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来了。”
第233章 仙女本人
“说重点!”穆定之有点不耐烦。
“重点就是,民间不知何时chuī出一股风。也不知是谁先chuī的,开始祭祀多年来在西北边战中死去的将士。”老穆吸了口气,“愿他们英灵不远,护佑我大江。”
闻言,穆定之心头一震。
他的心被权欲熏得再黑,他的眼被荣华富贵迷得再睁不开,身为军人,身为从战场上活下来且走下来的人,多少同袍的惨死,都是刻在他灵魂深处,骨子里的记忆,无法磨灭。
所以当有人表示出对牺牲者的尊重,就算是他,也不能无动于衷。
“开始只是少数军属如此做,后来这风越chuī越烈,现在几乎倾城而动。”看穆定之的神情没有bào躁,老穆继续道,“几天不到的工夫,家家户户都摆了祭台。后来,大长公主听闻……”
“那臭丫头又作什么妖?”穆定之拧紧眉头。
“大长公主听闻此事,涕泪jiāo流,深感将士们为国而捐躯,为保万民而舍命,可国家和百姓却没有善待他们,实在是对不起,忏悔不已。”老穆硬着头皮回,“大长公主还说了句半文半白的名言,如今在京中流传甚广。”
“什么话,说!”穆定之几乎咬着后牙道。
“从来没有岁月静好,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老穆说着,只感觉心里一热,又qiáng行把那感觉压了回去。因为,这话说到人的,特别是经历过战场的人的心窝子里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