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奇怪的人……
接踵而来的宾客让他把这段小小的插曲忘记了,直到晚饭时分才又想起来。
「那个于公子的饮食可安排好了?」
「是,他说不想出来用饭,我让厨房好好整治酒菜送到他房里去了。」
盛宁想了想:「我去看看。对了,他来头很大吗?」
「那是啊!」
跟他旁边一起忙了半下午,盛宁只知道他姓刘的中年人摸摸上唇的短髭,点头说:「每年他们于家交付托运的货物,起码要占我们一年押运财货的三成,有的年景甚至到了一半那么多,于家的财势啊……
「不过说来却也很奇怪,虽然这么富却不显,外面的人知道的可不多。」
「嗯,这才是会持家的聪明人啊,」盛宁点头说:「财帛不露白是应该的,树大招风哦。」
盛宁举手敲门,不快不慢,不轻不重。
叩叩叩敲过几下,里面有人声音平缓的说:「请进来。」
盛宁推开门,那位于公子就坐在圆桌旁,一桌的酒菜动也没有动过。
盛宁先笑着赔罪,外面实在忙,招待不周,然后问:「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于公子有什么爱吃的,我让厨房重做了来。」
那人微笑摇头,「不用了,我只是赶路赶的没胃口,饭菜很好,但是肚子不争气也没有办法。」
盛宁点头,「是,倒是我疏忽了,让厨房熬些米粥来,多煮一会儿,配两道小菜,快去吧。」
身后的下人答应一声走了,盛宁在一边坐下来。
「于兄就先喝杯茶,等一等就好。」
于公子淡雅温和,一点也不像财富骄人,或是什么江湖人物。这一点,倒是和盛世尘有点点像……
「盛兄弟也是天尘道长的徒儿吗?」那人问。
「啊,其实啊……」盛宁有点结巴。
当然不是了,正经说他应该算是天尘道长的徒孙才对,盛世尘他们才是天尘的徒弟。不过对这个人却怎么说呢?
说他不是,他家那口子盛世尘才是?虽然身边的亲故都知道,但是外人的眼光……
那人眼光显得亲切柔和,盛宁只犹豫了一下就说:「我不是,但……也算是。你再留两天也就明白,我这会儿也不多解释了,恐怕也说不清楚,反而让你更胡涂。」
于公子虽然有些疑问,可是盛宁的态度本身也说明,这问题很复杂且不足为外人道。他善解人意的一笑,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这个人一定读过很多书,而且见多识广,胸襟不凡,盛宁和他说话,虽然都是一些不着边际的闲话,还有一些客套,仍然有这样的感觉。而且……和这个人在一起,有种安全、亲切,好像不是刚认识的人,而是很久以前就认识,现在只是重逢而已。
下人敲门,送来了白粥和三样小菜,都做的淡雅可口,盛宁还觉得抱歉:「若是有时间,我亲自下厨做,准比这个更好些。于兄现在就请将就用吧。」
「盛兄弟家乡在哪儿?」
盛宁替他把粥盛在碗里,「家乡?我不知道啊……不过我八岁以后一直住在京城附近的盛家庄。」
「那之前呢?」他不经意的问。
盛宁顺口说:「我不记得了,当时我先……」他把先生两个字咽回去:「我是在被山贼打劫过的死人堆里被人救了,之前的事一点也不记得。来,粥给你,小心烫。」
于公子怔了一下,没有伸手来接。
「于兄?」
「呵,出神了。想不到盛兄弟曾经有这样的遭遇,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呵,现在盛兄弟可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啊。」
「于兄客气了。那你慢用,我还得去前边照应一下。」
忙了一下午加半晚上,盛宁回房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轴承部件都严重磨损缺油,走路都痛苦。
盛世尘已经回来了,还先知先觉让人备了热腾腾的浴水在房中。
「呜……尘……」盛宁扑到他身上,「我不干了不干了!为什么郭师兄结婚倒成了我在受累?他又没开一分的工钱给我!」
盛世尘抱着他,感觉到他瘦瘦的腰身的确显得很僵硬,笑着安抚:「好了,知道了,明天就不要去了。给你备了热水,去泡泡吧,会舒服些。」
盛宁一边点头,一边解腰带脱袍子,顺手拔了盛世尘头上的簪子,「借我挽一下。」
热水的确解乏啊……
盛宁舒服的发抖,手臂攀着桶沿,闻到浴水里有点淡淡的药香气。
嗯……其实这个人的体贴远比他说出来的要多得多。
更多的时候,要自己细心去体会。
盛世尘站在屏风边上,看他一个人在大桶里悠然自得,笑着说:「要不要我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