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个子的宫女白了我一眼,有些不自在地甩开头。
“小娘子好生怕羞哇……”我咧嘴,踮起脚尖,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见他怪模怪样的,我“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见他鼓起了眼睛要开骂,我鼻子一酸,扑上前狠狠一个熊抱便挂在他身上,“呜呜哇……华英雄,华英雄……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要留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什么皇后娘娘了……”
华英雄怔了怔,身子微微一僵,随即落在半空中的手臂缓缓放下,落在我的背上,拍了拍,“好了,没事了。”
人生有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霖,此其一也;金榜提名时,此其二也;洞房花烛夜,此其三也;他乡遇故知,此其四也。
抱着这个与我一样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灵魂,之前心里所有的不安和恐惧终于找到了一个渲泄的出口。
“姐姐……”昭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我回过神来,放开华英雄,双脚落了地。
“华英雄……你这身打扮还真是别致……”揉了揉鼻子,我眨眨眼睛,咧着嘴笑。
“还玩!快把衣服脱了!”华英雄瞪我一眼,道。
“脱衣?”我瞪大眼睛,双手环胸。
华英雄上下将我打量一番,“放心,我没兴趣对你怎么样。”
昭儿上前挡住华英雄的视线,“不得对姐姐无礼!”
我还是咧着嘴笑,样子有点傻,自从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情忽然转瞬间变成了大晴天,“果然还是昭儿贴心,知道护着我。”
昭儿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套衣服,“姐姐,你将这衣服换上,将大婚的礼服给她穿。”
我侧头看了站在一旁的伏贵人的一眼,惊讶,“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你们不是应该在仓亭和袁军对战吗?”
“姐姐,我们离开再说。”昭儿拉着华英雄转过身。
我想了想,便明白了,原来他们是想偷龙转凤。
麻利地甩下那一身繁重如枷锁一般的大婚礼服,我换上侍婢的妆束,顺便将那大婚的礼服递给伏贵人。
伏贵人看着我,伸手接过礼服,笑得有些苦涩。
那一袭繁杂沉重的墨黑色大婚礼服压在她的身上,我忽然间竟是发觉她瘦了很多,与那个胖乎乎的团子相差甚远。
抬手,她放下珠帘,挡住脸,也挡去了面上的表情。
我抱起坐在床上眨眼睛的包子,跟在华英雄和昭儿后面走出宫去。
提着裙摆,伏贵人走出宫门,她走路的姿势与刘协很像,都挺着脊梁,辛苦维持着皇家的风范,明明那一身沉重的华服已经压得她摇摇欲坠。
步出房门的时候,天上正飘着雪花,天色昏暗。
我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宫人侍婢皆垂着头,这就是皇宫的好处,奴才永远不能抬头正视主子。
刚走了没几步,忽然看到皇帝的仪仗远远而来,我低眉敛目,抱着包子跟在伏贵人的身后。
刘协端坐在车辇之上,低头看着身着大婚礼服的伏贵人,幸亏天色昏暗,一时之间难辨真假。
“你终究还是来了”,刘协缓缓拉开冻得有些发紫的唇,忽然开口,“……曹丞相。”
我惊住,随着那少年皇帝的视线缓缓回头,看入一双狭长的眼睛。
曹……操?!
曹操从走廊后走出,双手负在身后,一袭明紫的长袍于雪中飞扬。
他来了?
我看着他,怔怔地回不过神来。
他居然来了?
曹操扬了扬唇,“皇上大婚,微臣岂敢不来庆贺。”
“你就不怕葬身于此?”刘协看着曹操,缓缓开口,口中呼出的气体于冰冷的空气中化作一阵白雾。
“大婚乃是喜事,陛下何出此言?”
刘协垂下眼帘,拔下手上的玉戒狠狠摔落在台阶之上,“铛”地一声,那玉戒碎开。
以玉碎为警示吗?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唯恐突然之间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一大堆弓箭手和死士之类的……通常电视上都这么演来着……
四周一片安静,风卷着雪花打得我的脸颊有些疼,我忙将包子在怀中裹紧。
包子不安分地动了动,探着小脑袋,瞪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好奇地看热闹。
半晌没有动静。
刘协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眼睛,左右环顾。
“皇上是在找这个吗?”曹操抬起手,我这才发现他一直负在身后的手中拎着一个布包,那布包之上血迹斑斑。
袖微扬,那布包落在地上,滚了几滚,散开来,里面竟滚出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禀皇上,潜伏于皇宫之刺客共一百二十名,微臣已替皇上尽数除去”,曹操笑道。
我暗暗心惊,曹操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将一众刺客尽数除去?偌大一个皇宫,他竟然来去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