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世界抱有恶意[快穿](94)
洗得都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道袍, 还打着补丁,间或夹杂着白色的头发与胡子, 脸挺黑额上皱纹很深,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的样子, 反倒像是因烦劳的农作饱经日晒雨淋过后的沧桑。俞雅没把人当骗子亦或是拐子。她听了两句就知道这是个有点真本事的。
不过她兜兜转转过了那么多世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虽然看不透她来历,道不明她的本质,但是既能看出她命数的奇异之处, 这就相当厉害了。
这到底是怎么才能做到的?
由不得俞雅不吃惊。她很清楚这些世界的构造,再真实科学不过,灵异神怪之类的东西都是妄谈,妖鬼魔魅更是纯粹的想象,确实会有些比较神奇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物出现,但究其本质俞雅也不认为是鬼神作为,且她从未亲身接触过。
那些所谓的奇门遁甲,yīn阳术数,又或者占筮卜算,命理八卦,是否真有传说的那样神奇?还是纯粹的迷信?易经这类经典她全研读过,但与其说里头有神秘学的踪影,不如说就是一部博大jīng深的辩证法哲学书,而这次陡然叫她遇到这一类的人,怎么能不好奇?
俞雅能看到老道士眼神中掩饰不住的纠结与惊异,似乎也在好奇她的存在,看他边说边算,忽然停住,捉摸了很久连眉头都快打成结,忽地就笑了出来。
老头儿眉宇间的苦色都快凝结成块了:“小姑娘不信?”
“我信。”俞雅平静道——这种平静很显然叫老道士觉得不可思议,讲真这可是在说命数啊,命啊,这么淡定真的好么,“道长没算错。”
这话说的连算命的本人都愣上一愣。他看上去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上上下下又扫了她一圈:“你信?”
俞雅道:“因为我的确与众不同。”
老道士明显更有兴趣了,这么小的孩子,口口声声笃定自己不同,毫无疑虑,光是这种淡然持稳的风范已经很叫人刮目相看了:“哦?”
她没回答,慢吞吞咬一口冰棍,探手进口袋摸出钱包,扒拉一下将几张大钞取出来递上去:“道长在哪儿挂单?”
“……谢居士赐福。”老头儿在发现自己实在探究不明白也坦然了,整个人的姿态又变作了平静悠闲甚至有些神叨的模样,见状也不客气借过钱,一点都不觉得接受小女孩的布施是件多么没脸的事,“贫道现游至龙王庙。”
不是,没记错的话,龙王庙是寺庙,不是道观啊!俞雅简直叹为观止,你个道士挂单挂到寺庙?和尚还真收?这年头和尚道士都一家亲了?
她沉默片刻:“改日再来拜访道长。”
把扒手扭送给警察的保镖回来没在原地看见俞雅,整个人吓得魂都快飞了。脑袋僵硬地环顾四周,没来得急到处查探,见她叼着根新的冰棍从角落里走过来,吊到嗓子眼的心嗖地落回去。抹把汗,心脏还砰砰直跳。
这位小姑奶奶早熟是早熟,行事作风比之很多大人来都老道,但毕竟年纪尚小,怎么能叫人完全放心。
——这年俞雅十一岁。
*
俞雅十二岁入云门。
那游方老道后来成了她的师父,三跪九叩奉茶捧饭入了门的师父。老道这辈子就收了她这么个徒弟,死的时候,千里迢迢赶去居丧摔瓦的也是她。当然这入的不是道家,而是云门。
民间各家流派多的是。独尊儒术之后,先秦经典与诸子百家经历各种演化,也早已面无全非了。比较正统的百家学说在民间倒是还有专门的脉系,但既流落到民间,又经一个个战乱年代,到头来失传的失传、改头换面的改头换面,也已经沦为杂说了。
对于俞雅来说,最大的幸运是她对中华的古哲学、史学、文学甚至是礼俗学、伦理学等等,那些被称为官家学说的一切,都已经历过一套系统的学习了。在她一段段漫长的人生际遇中,那些曾烙印过的学识都刻骨铭心记刻在她的灵魂里,或许会随时间的流逝与人生的转换而淡褪而消失,但要重拾起来,却又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有这样厚重的知识基础作奠基,她的天赋才高到了叫整个云门都震撼的地步。
俞雅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式杂学的经验。城墙根下的破寺庙成了她经年累月学习的场所——当然后来她出钱在城外买了个山头辟了址建起座新的龙王庙送给她师门的先辈——佛道宗教学只是个附带,卜筮术数奇门八卦这些玄乎的东西是她兴趣所在,其他诸如金石考古,地理志别,土木建筑,甚至是书画、乐理等学问她也皆有涉猎。
十年后,二十二岁,在云门老云师的葬礼上,师门还留下的这些人她见了个全。中九流这些道上的人都颇具神神叨叨的风范,别说僧道尼了,上到民俗学考据学的大学教授,下到流làng的赤脚医生风水先生,稀奇古怪什么人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