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栩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安王顿时一滞,随即也知道自己失态了,蔫答答地低着头蹭过来,小声地说道:“哥……”
“早晨柳尚先下狱,传到母后那里,那丫头哭得实在可怜,母后心也软,让我把人带到你这里。”赵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转而又道:“又不是让你娶她,案子查实,柳尚先肯定要处斩,给她一条生路而已,你留在府里做个妾室,不比那些外头折腾来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好?”
安王低声道:“哥,我不想要她,我知道她一直看不起我,就像哥你说的,要不是因为我姓赵,她都不会多看我一眼,就算我姓赵,是大御的唯一的亲王,她看我的眼神也是冷淡的,好像嫁给我是什么恶心的事情一样,我……我连折辱都懒得去折辱她,你把她带走吧。”
赵栩还是第一次听自家弟弟说起这些,从前问他的看法,不是对着人家姑娘评头论足,就是嚷嚷着什么想多玩几年,可他莫名就是知道,这才是真话。
安王说完之后,就硬着头皮等他哥骂人,可就算他哥今天在这里骂他几个时辰,他也不想把柳家小姐留在府里。
“你既然不想留她,那就让她去该去的地方吧。”赵栩说了一句,还没等安王惊喜地抬头,他薄唇开合,“自己不上进,还好意思说别人看不起你,我要是你,我就把人留在府上,做出个上进的样子给她看,让她日日后悔。”
安王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见他哥喝了一口茶,一只手敲在桌案上,他头上的冷汗都要掉下来了,这是,这是他哥开骂之前的小习惯……
“上次让你背的书背了?没有!办差办差不能够,做学问做学问怕吃苦,人家姑娘为什么瞧不起你?你有哪点能让人家瞧得起?这是生在皇家,你要是生在穷人家,得活活饿死!朕就不明白了,整天玩玩玩到底有什么乐子?你夜里摸着心口就舒坦吗?想想母后,母后多盼着你……”
赵栩的话不紧不慢,甚至还带着一点悠悠的嘲讽冷意,然而安王知道,如果让他这么一直说下去,能说上两个时辰不打歇,不过他本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硬着头皮,弓着背,就这么听着。
正在这个时候,外间传来一个小太监的声音,“主子,大理寺急报,李渠在狱里……杀人了。”
赵栩从座位上霍然站起,“去大理寺,路上跟朕说,到底怎么回事!”
安王逃出生天,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一直送赵栩到门口,胖脸上强忍下喜悦之意,因此显得有些微的扭曲。
和李渠共事过的人都清楚他的性子,李渠不光是个老实人,还是个老好人,说他结党营私有人信,说他跟动手,十个里有九个不信,还有一个要撸袖子和造谣那人干架。
赵栩路上才听明白了原委,原来是今早柳尚先下狱,李渠背锅的事情顿时在狱中传开,和他同牢的一个犯官嘲笑了他几句,因为他那时判的实在太轻,李渠忍下罪名就是为了家人平安,翻案之后反而要糟,他自觉无望,加上被言语刺激,顿时红了眼,和那犯官厮打起来,不曾想一个失手推了那人一把,后脑撞上墙壁,人就没了。
案子是转交刑部的,大理寺卿忙了一个中午,刚要去牢里提人,就听到这个消息,先派人去了宫里,宫里又传到王府,所以折腾到刚才。
从来坏事传得快,大理寺的消息一到宫里,就传到了妲己的耳朵里,原本的轨迹里是没有这事的,李渠替人背锅,一直忍到行刑,偏生李惜君不争气,就死在他后面没一会儿。
赵栩直到深夜才回宫,他心里偏向李渠,处理案子也就自然而然带了一点,那犯官本就犯下贪污重罪,秋后就要处斩,杀他和杀一个平民百姓是不一样的,何况又是意外,大理寺自然没什么可说的,加上赵栩又以此为由,开私库批了大理寺一笔银子,事情也就过去了。
头回徇私,赵栩心里咯噔咯噔的,一直到回了宫,远远地看到云华宫的亮光,才算是缓和下来。
妲己没在内殿,一直等着消息,赵栩冷着脸大步走进来,她连忙上前,话还没说一句,赵栩就握了她的手,带她去内殿。
宋宁机灵,没让宫人跟着进去,自己守在寝殿外头,果然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一声低呼。
老太监脸上堆满了笑,拂尘一扫,让红巧守在外头,他是不敢去听主子爷墙角的,但一会儿叫水总是离不得人,却没发现,红巧的眼里强忍着的心疼怜惜之色。
赵栩是真的累了,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给妲己擦了擦脸上的汗,哑声道:“朕不想起了,就这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