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舞姬也都发觉了不对,连忙低头退到一侧行礼,妲己是背对着赵栩的,察觉到背后的冷意,她水袖微抬,回眸一看,正对上一双黑曜石般的冷眸。眸光流转一道,她随即停了舞步,和其余舞姬一同退到一侧下拜。
李惜君确实很美,然而容貌之美只能让人惊艳一时,方才的气氛被感染成那样,大部分是因为妲己的舞姿,狐妖之舞本是上古时代祭祀神明所用,若不是因为用着凡人的身子,这些人只怕下半辈子就要这么痴痴傻傻地过下去。
赵栩来时,舞未曾停,还直面了妲己的眼神,按照妲己的猜测,这人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曾想他只是怔愣一刻,随即面上冷意更深,几步进来,一把拎起安王,还顺带踹了地上刚刚回神的上阳侯一脚。
“长夜之饮,荒淫作乐,你们倒是好兴致!”
安王一清醒就对上他哥冷意弥漫的双眼,整个人都缩成了鹌鹑,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朝着妲己的方向瞟,赵栩也不管他,视线扫过一帮勋贵子弟,冷笑道:“整日里吃吃喝喝,不走正路,朕真该带着你们家里人来瞧瞧你们这副样子!”
上阳侯脸色煞白,成平侯世子跪得最远,外头的寒风吹着他湿透的衣裳,别提多冷了,黑成煤球的齐国公世子也低着脑袋,可众人就是忍不住地朝舞姬那边看。
赵栩似乎也不想多说了,摆摆手,说道:“都滚回去,每个人给朕抄三百遍高祖训典,落款要见父兄印章,上阳侯抄给太后。”
一帮跟安王玩得好的勋贵子弟他大部分都认得,除了上阳侯父母早逝之外,基本都有长辈在上,这下众人都绿了脸色,尤其是上阳侯,太后是他姑母,他在太后的眼里,一向都是最上进的了。
眼看着一众勋贵子弟离开,安王吞了吞口水,讨好地看着赵栩,“哥,哥你听我说,我们这回真没干别的,就是给齐世子接风洗尘……”
赵栩冷笑,“是我来早了,再迟一会儿,抓你个人赃并获,你才肯认是不是?”
安王面露苦相,这真的是百口莫辩,他也不知道刚刚怎么了,就是瞧着上阳侯捡了羽衣,一下子脑子就懵了,心里想着那美人是他的,这不就下场了吗?他还没来得及干点啥呢,他哥就跟个阎罗王似的踹门了。
赵栩瞥一眼边上的舞姬,冷峻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冷冷地说道:“这些人我就先带走了,等你什么时候把太傅教的书都背会了,再来跟我要人。”
听到这话,安王条件反射地朝舞姬那边看去,然后整个人都懵了。
他哥这个绝对不是字面意思!
那么大个美人放在那里他又不是瞎!
我说平时要骂两个时辰怎么今天这么快!
安王用平生最大的力气摇头,然而赵栩的话仅仅代表了一个通知,一刻钟之后,一行舞姬或惊喜或忐忑或害怕地跟在赵栩的御辇后面,走在铺了一层厚雪的宫闱小道上。
舞姬的衣裳都是薄而贴身的,方才几个水袖舞姬还脱了外罩的羽衣,如今还下着雪,北风肆虐,打在人身上,阵阵寒意似乎要贴着骨头缝渗进去。
妲己有羽衣御寒,倒是不怎么冷,步子走得不快不慢,自有一股礼仪气度,这是李惜君的身体本能,其实她无论经过什么样的朝代,都是没耐性去学规矩的。
赵栩冷着脸坐在御辇里,瞥了一眼脚边的炭盆,他轻声说道:“大半夜的,别折腾了,都送去乐宫,明日再录入名册……那个羽衣的舞姬,若是验身无误,送去承恩殿。”
承恩殿改自前朝的雨露殿,是秀女承皇恩之所,宋宁有些惊讶,不过想起方才进门时那惊鸿一瞥……就是他一个积年的老太监,心里头都是一热,更别说血气方刚的皇上了。
赵栩对截了自家弟弟的胡毫无愧疚之意,等宋宁吩咐下去,他轻咳一声,又问道:“这会儿大概是什么时辰了?”
宋宁心里有数,笑道:“主子爷管什么时辰呢,左右明日不是大朝会,就是迟了也无妨……”
赵栩冷着脸,黑眸里却悄悄闪过一丝喜悦,他正襟危坐在御辇里,尽量让自己不要扭头向后看,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不必验了,先让她沐浴更衣去吧,天冷。”
宋宁忍住笑,低头应是。
赵栩其实并没有什么难言之隐,之所以传出那样的名声来,也实在是很冤枉。
先帝英年早逝,他十五岁登基,朝中无权臣,边疆无权将,太后做了一辈子贤良妇,更不会学前朝垂帘听政,朝野内外大小事宜都得他一件一件去操持,几乎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他不沾这些,不知个中滋味,也就没那么想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