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鼠精回头,见是莫文远猛地睁大眼睛,他将佛经本放在不落灰的台子上,出门毕恭毕敬道:“莫小郎君!”
仔细看他身体还有点瑟缩,似乎面前不是相貌秀丽的小童,而是牛头马面,可怕至极。
莫文远看他瑟瑟发抖,叹口气道:“我不是来吃你的,只是有话要问你。”
“小郎君有什么话尽管问,我鼠宇内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莫文远道:“鼠宇内,名字很有气魄啊。”硕鼠精与有荣焉挺起胸膛。
“你之前可住在思顺坊主街东西走向的王郎君家中?”他比手势道,“一家酒楼与王郎君家比邻。”
鼠宇内大喜道:“小郎君竟知我以前住在哪里?”
莫文远心说:得了,还真是同一只精怪,他的运气要有多好啊!
鼠宇内开始絮絮叨叨说自己的化形经历:“王郎君家院落实在是好,位处地穴正上方,灵气充沛,我来他家前本已开灵智,不想短短十年修为大涨,身型变得如此之巨。”
“然后你就把他们家东西都吃了?”
硕鼠精不好意思道:“体型猛然变大,食欲自然大增,我一时忍不住就把堂前地窖中的东西全吃了。”
莫文远:“……”手有点痒痒,想用禅杖敲它头。
硕鼠精见他神色不对,求生欲很强道:“我这几日诵读佛经,越发知晓当日举动之误,正想寻个方法补偿王家郎君及酒楼老板。”
莫文远道:“怎么补偿?”
硕鼠精老实道:“吃了多少东西就还多少东西便是。我白日诵经,晚上开垦荒地,想来能赶上夏种,到时我同田埂中活动的硕鼠虫鸟交代一番,令他们捕杀害虫,来年收成定然不错。”
莫文远想象了一下巨型老鼠在线种田的画面,猛地摇头,不行不行,他真的是没法想象。
既然问题搞清楚了,莫文远就准备走了,他嘱咐硕鼠精一番,让他“诚心悔过”“补偿苦主”便离开了。
鼠宇内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待莫文远走后,之前在山门前开俗讲的年轻僧人笑眯眯走过来,同他道:“莫小郎君交代了什么?”
鼠宇内在莫文远走后一直处于如蒙圣旨状态,激动得不行,有僧人文化当即噼里啪啦说一通,将莫文远同他的对话完美复述。
僧人两眼放光,与他交谈过后便一溜烟重回僧房,在矮桌前坐下,提笔写字。
《莫郎君三教硕鼠精》
写下标题后他以笔尾点下巴,将空泛的构思落成实际段落。
最新俗讲,成了!
……
“阿嚏!”坐在驴子背上的莫文远又打喷嚏,还好他打喷嚏时憋嗓子眼,才没让鼻水喷出来。
秦百川关心道:“可是受寒了?”
莫文远道:“不会吧,马上就要入夏了,还会受寒?”伸手揩揩鼻子,“怕不是有人私下念叨我。”
秦百川笑道:“以小郎君在洛阳城的名声,怕是无时不刻不被人念叨。”
莫文远打个寒颤道:“可别再说了,我听得慎得慌。”
秦百川以为他是害羞,宽容笑道:“有什么慎得慌的,以小郎君的年纪本事,再过几年怕也是名震天下的佛子了。”他又补充道,“厨名定也会远扬。”
莫文远在心中嘀咕,后者远扬还差不多,佛子什么的就算了吧,他明明没有剃度出家,怎么各个都把他当和尚预备役了?
驴子在第二日太阳落山前进洛阳城,进思顺坊后,往来行人争先恐后同他打招呼,一时间,莫小郎君之名在坊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莫小郎君!”
“小郎君今可好?”
“今日可准备做花菜?”
莫文远坐在驴背上,左顾右盼,有人喊他了就送上笑脸,再挥挥手,他先觉自己在进行低配版的状元游街,后又想学当年领导人站在车上喊“同志们辛苦了,为人民服务”。
他被奇思妙想乐到了,下了驴子还扑哧直笑,出来迎他的李三娘见了,手指蜷曲在他脑门上扣了一下:“又嗤笑甚?”
今日李三娘也打扮得很美,一袭火红色的石榴裙明艳动人,贞观年代经济大跃进,居民生活水平越来越好,衣服颜色也变得鲜艳多彩。李三娘家别的不行,钱是有的,她姿容端丽又有爱美的天性,上接买布时更是被莫文远连同老板撺掇着买了些颜色鲜艳的布料。
发髻上插的花是今晨才剪下来的,花心尤带露水,花盘斜斜垂下,很有风味。她走上街,光彩照亮巷道,路过的男子女子都不由回头多看李三娘几眼。
莫文远捂头露出两粒小白牙,很像钢牙小白兔,他道:“阿娘美丽,我自要笑的。”
李三娘听他贫嘴,又在光洁的脑门上敲了一下:“昨日王家郎君来寻你,我言你有事往返缑县,今日得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