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可能真的死而无憾,对刑蔚来说,岂止有遗憾?他这辈子的遗憾太多太多太多了。
只是,拥抱过了未来的小安,也拥抱过了过去的小安……呵呵,如果能在死之前,再拥抱一次现在的小安,那简直就……
那简直就……圆满……了……
咦咦咦咦咦?
伦敦机场那并不算拥挤的候机大厅贵宾室里,银色椅上坐着一个男人。修长的腿老高地翘着,银灰色的墨镜,正戴着耳麦在悠闲地听歌。
刑蔚整个人愣在门外,心想我肯定是看错了吧……
没看错。那男人摘下了墨镜,墨镜下果然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认错的一张脸,就连脸上那冷若冰霜的表情都让刑蔚觉得很令人安心地熟悉。
「这么巧?」安晋臣挑眉,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刑蔚。
这小子这一两年还真在认真地周游列国啊?好像瘦了,人也晒黑了点,问题是周游列国不应该是放松心情加舒畅神经的一件事情么?怎么这小子搞得整个人一副风尘仆仆,而且感觉很疲惫的样子?
刑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笨了?他不是一向挺会照顾人的,怎么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了?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指着自己,一副惊吓的表情。真的好像突然变笨了,让人不爽。
「开会去西班牙一趟,等转机。」
刑蔚走过来,近距离呆呆看着安晋臣的脸。
……老天爷,你玩我是玩我。善待我的时候也挺善待我的。
我刚说想见小安,你就让他出现在我面前了。真好。
虽然,这次见过之后……也许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呢。
「你一定要坐在这里么?」
「……嗯。」周围那么多空位,刑蔚却偏偏霸占了安晋臣旁边的位子,任凭安晋臣犀利的瞪视,不动如山。
安晋臣明白,刑蔚这种淡定的样子,就是已经开启了「背后灵」模式。就算自己现在站起来换座位,刑蔚也会丝毫没有心理障碍地他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的。
没用,还不如就省得折腾了。
「你还有多久走?」
「……」安晋臣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很不情愿地答道:「两小时之后起飞。」说完,将耳麦稳稳地挂上了,闭上眼睛,一副「请勿打扰」的样子。
刑蔚倒也不介意。他莞尔看着斜前方,自己的手放在扶手上面,距离安晋臣同样搭在扶手上的修长手指,是那样地近在咫尺。
再靠近一点点,差不多一毫米的距离,就可以碰触。
……
他当然不敢去越这个雷池。但是心中却默默祈祷着,再多一点……拜托,再多一点时间……
让我再在他身边待一会儿。哪怕不能碰触,只是靠得那么近,能够感觉到他的气息,能够知道他就在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滥情。
不是说,无论过去的或者未来的小安都喜欢,都非常非常地喜欢,而现在的小安变得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么?
那现在,这种舍不得的依恋,这种萌动的情思,这种期望时光永驻的愿望,这种跟着巨大的玻璃窗外沉闷的阴云一起慢慢变得潮湿而厚重得压得人呼吸困难的心情,又是怎么回事?
你爱着,明明只是十年后的那个他不是吗?
那个外表叔气十足成熟沉稳,私底下却执拗万分的小安,那个愿意用一生的守候来等待一个渺渺无期结局的可怜又可爱的安晋臣;不是早已不再是这个骄傲凶暴又别扭,而且根本就不把他当一回事的「前男友」了吗?
可是为什么,这样安静地与现在的他并肩坐着,却会升起这样的奢望──比起永远的分别,只要卑微地坐在他身边就可以。如果可以就这么待在他身边,不碰触也没关系,不说话也没关系,起码,他还在身边……这比什么都让人安心,这就可以了。
起码,比起在另一个时间里永远无法传达过去的思念,即使被讨厌了,能够待在他身边,也比永远见不到要奢侈得多得多得多……
小安,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吗……
就不能多和我说句话吗……
以后,就再也没有办法见面,再也没有办法说话了……
我啊……真是无可救药。
「囡囡,跑快一点啦!」
「妈妈──!」
「喂,别推,哎呀……」
正失神,一对母女恰好路过他们前面的走道,年幼的女儿从后面扑上了年轻妈妈的小腿,那妈妈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手上一杯似乎是刚从热水区接的滚烫的开水,骤然整杯翻倒了下来,砸在了安晋臣的膝盖上。
「呃──!」
「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