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开公司了,运营得还不错?」
安晋臣这么问着的时候,盯着的却是刑蔚夹方糖的夹子。一颗,两颗,丢进黑咖啡里,然后拿着银色的勺子搅了搅。
以前两人一起喝咖啡的时候,刑蔚总是先照顾他的。他要多少牛奶,要多少糖,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反倒是刑蔚很清楚,以至于分手之后,他连一杯合口味的咖啡都没有喝到过。
可是,这才分手多久,不仅不再纠缠,连之前训练有素的习惯都不见了。倒让之前追着他不放的时候那种非他不行的样子现在想想像个笑话。
他不会知道,那是因为十年后的安晋臣只喝清咖啡。那样的信息直接覆盖了刑蔚脑中原先存在的记录,乃至于很多其他的事情,也是一样。
「嗯,托你的福。」这本是一句客气的话,刑蔚也是说出来之后才觉得它似乎有些讽刺的意味。
果然,安晋臣脸色比之前更为阴沉,啜了一口苦得让人难过的咖啡,不说话。
啊,皱眉的样子和十年后就更像了。刑蔚看着安晋臣的脸,除了神情气质,真的跨越十年岁月也没有多大分别,特别是现在──
「你神经病吗?看着我的脸傻笑什么?!」
杯子往桌子上一砸,安晋臣凶恶地瞪着刑蔚,倒是刑蔚,不知道是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还是修炼成精了,慢悠悠从旁边的纸筒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桌子:「喂喂,不用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吧?」
不再无条件道歉,也不再哄他,态度出奇淡定。
刑蔚变了,三个月不见,和以前很不一样了。原先的刑蔚一直有一个定式,让他觉得很好掌控,可是现在却完全捉摸不透了。安晋臣很想甩手走人,可又多少不甘心,因为有些东西他想要验证清楚,他想要探知刑蔚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蓝色的眼睛,看着刑蔚。脸一点没变,还算是比较养眼的俊美型,可是神情确实不一样了,还有头发,以及胸口那个晃眼的吊坠。
「你的头发为什么剪了?」
「这个啊,纯属意外事故──十分抱歉。」
「为什么要对我道歉?我本来就很讨厌你以前的长头发好不好?」
「抱歉……我烧了你的房子。」刑蔚轻声说。
「什么房子?」
安晋臣更有些恼火了,刑蔚那心不在焉的态度,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东西呢?设计很像LU的风格,他送的?」
刑蔚胸口的锚形项链,荡来荡去实在很烦。明明是挺好看的设计,可是安晋臣就是觉得它有种惹人讨厌的感觉。
那实在不是刑蔚的风格,有一种很严重的「别人的烙印」的感觉。连他都不曾在刑蔚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而现在却出现了「别人」的痕迹。
「啊……不是,这个东西是……别人……送的。」
果然。
安晋臣心里一沈。刑蔚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地将那船锚的坠子握在了手心,仿佛那东西是不能让人碰也不能让人摸的宝贝一样。在安晋臣的印象中,别说他对首饰一类的东西并没有特别的钟爱了,就算有,在刑蔚的世界,也从来不存在某种连他都碰不得的东西!
什么啊……是谁送的?
不是LU,似乎也不该是他那帮朋友里面的谁──这几个月,刑蔚遇到了什么人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遇到了谁?能把整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全变了。
而且,刑蔚握着那项链时的表情,和之前看着他的脸微笑的时候的表情,有一种非常明显的相似。
安晋臣突然反应过来,刑蔚之前似乎根本就不是在对他笑。
他是看着他的脸没错,可是那眼神明明是望着他,却透过他在看着某个遥远的人,眼神里面的温柔和宠溺,带着一丝有点悠久的怀念与悲伤的感觉,且不说现在的刑蔚已经没什么立场对他表现出温柔宠溺的表情了,就单说那仿佛在思念着很遥远的某个人的表情,也绝对绝对不是因为他!
那还浪费什么时间和我坐着喝咖啡?
难道你是来向我炫耀来的吗?你已经走出来了──财富,朋友,爱情,这么快就重新地回到了生命中,你就是来显摆这一切的吧?
是想要告诉我,你一直比我幸运吗?
当我在饥饿和贫穷中挣扎,不得已在街头偷东西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时候,你以我的身份享受着富足的生活和良好的教育。而我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一切的时候,所有人却都觉得你才是受害者,就连家里的仆人,我的妹妹,心都向着你,都把我当成坏人。
你总有那么多人帮着,这么快,就又再次顺风顺水了,好像什么都没失去过一样。而我呢?我从来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现在的家也不过是一个冰冷的空壳,亲情不过是摆设,反而处处受制约,周围站满了不怀好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