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匣子被轻轻推至萧衍面前,他打开来瞧,却是当初两家父母写下的婚书,以及庚帖,最上面压着一块玉佩,却是当年的订亲信物。
萧衍轻轻合上匣子,又原样推了回去:“此事我不同意!无论走到天边,你都是我萧家妇!”
他这话极轻极柔,就像在安抚不懂事的小孩子,细想起来,就跟小时候哄着闹腾的她一模一样,却又暗含着从容不迫的决心,不容反驳。
卫初阳没辙了。
退亲这种事,也不是动武就能解决的。
更何况她还想着,及早安顿好了卫华,自己潜往长安城,瞧一瞧父母安危呢。
“衍哥哥……这事儿,你再考虑考虑?算我求你了,咱们将亲事退了,还是世交,亦可当亲戚走动。”
卫佑与萧绎是过命的生死袍泽兄弟,就算是让卫初阳将萧衍当兄长般敬爱,她也没什么意见的。
“不用再考虑了。你我的婚事是父母定的,若非祖父过世需要守孝三年,此刻你我都已经成亲两年了。”
萧衍决定了的事情,轻易不能改变,更何况终身大事。
他原来在为聘礼烦恼,可是卫初阳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忽的安定了下来。她是他从小陪伴,牵着她的小手蹒跚学步,教她学说话,一直玩到五岁才分开的。
聘礼不够体面不要紧,只要婚后他将她捧在手心就好,疼她一辈子,比多体面的聘礼都更好。
结果,听到她亲口提起要退亲,心中自然是晴天霹雳。
不过萧衍到底是战场上磨砺了数年的,内心山崩,面上声色不动还是能做到的。及止听到退婚的内情,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她有了意中人就好!
卫初阳退亲的计划终究未能成功。前有卫华这熊孩子拆台,后有钟同推门进来,将装婚书的匣子紧紧的抱在怀里,并且一再严肃叮嘱:“将军令我等送了小姐前来成亲,若是教他知道了我陪着小姐退亲,恐怕会要了我老钟的脑袋!”
有这一大一小前后夹击,又有萧衍坚决不肯,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钟同乃是卫佑多年贴身护卫首领,与卫佑也算是生死与共。甚至与萧绎也算是旧识,就连萧衍看到他进来,也起身唤了一声:“钟叔叔……”
他是知道卫初阳有多淘气捣蛋的,到底想着萧衍是故人之子,打小就对卫初阳十分耐心,也许只有萧衍才能容让卫初阳。若是换个人,将来成了亲,还不得三天两头打起来?
钟同对卫初阳……实在是不放心。
这完全是拿萧衍当冤大头一般对待。到底亲疏有别,他自然还是盼着卫初阳日子过的舒心的。
卫初阳的打算落了空,钟同甚至一再表示:我家小姐嫁妆连同嫁衣全部都带过来了,此次就是来准备成亲的。直接催促萧衍回去与亲长商量,择日成亲。
萧衍自听了卫初阳之语,见眼下局势,也明白了必然是卫家有难,这才匆忙之间让钟同送了卫初阳来成亲。
他与钟同商量,不如让卫家一行人先行住在城外别庄。那是萧绎生前置办的,这两年暑热,他都是带着萧毓去别庄避暑。
钟同考虑到成亲当日,总不能从客栈出嫁。便招呼侍卫,自己亲自抱着婚书匣子,护送着卫家兄妹俩,跟着萧衍往城外而去。
卫华早已被护卫解开了捆绑,他缩在护卫怀里,目光偷偷往卫初阳面上扫,见她既不见欢喜之色,亦不见怒色,似乎十分平静,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卫初阳一怒之下,将他给丢了。
——阿姐一向不喜欢他,这是他很早以前就意识到的。
不过为何不喜欢,他却是不知道的。
萧衍与卫初阳并绺而行,一路之上指点本地风光,数月以来的忧愁一扫而空。
他一边与卫初阳聊天,一边盘算着回去就请人择个吉日,准备成亲。至于二婶刘氏同意不同意,这都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了。
萧衍将卫家兄妹俩安顿在别庄,回去之后果然雷厉风行,没两日就请了人择了吉日,就在六月底。
刘氏听得他这边在择吉日,还当他收到了岳家书信,生怕他再追着自己开口要聘礼,好些日子称病不出。
同个府里住着,没想到萧衍竟然真的不曾再过来索要聘礼。
其实萧衍的聘礼萧老爷子生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子怜他父母双亡,想着将来亲事上头就算由婶母操持,到底隔了一层。刘氏是个什么性子,老爷子自然心里清楚。
可惜就算是老爷子再三交待,刘氏也敢违命。
只因萧老将军过世之时,萧衍并不在身边,府里都是刘氏的人。等到萧衍从川蜀赶过来,老爷子身边侍候的老人都被刘氏送走了,连个传话的人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