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薇用满是温柔甜蜜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是个普通的沉浸在儿女情长中的女人一样。

一切都如此美好。

天色渐晚。

到了晚上，时薇点上烛火，昏黄的灯光在房间中摇曳，她走到里面脱下了外面的衣衫，仅身着白色里衣，容颜素淡，乌黑长发披下来，用含羞带怯的目光望着君清宁，柔声道：“夫君，我来为你宽衣吧。”

君清宁站在门口，却半晌没有动。

烛光映在他的脸上，令那原本清冷如寒雪高山的面容，平添了一份烟火之气，眸底神色晦暗不明，目光深沉，下颌收紧。

时薇只静静望着他，没有催促。

君清宁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真的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又或者，她只是刚好和他所期盼的那样……如他所愿，一切安好。

真正的心魔，不是所谓的魅惑，不是所谓的勾引，不是所谓的繁华虚影……而是恰好给了一个人，他所希望看到的一切。

以至于哪怕明知是假，也无法抽身而去，沦陷沉溺。

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往后一步，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再次回到那个真实而无情的现实。

可是他希望这样吗？也许不希望……他甚至觉得现在这样便很好，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时间还停留在二十三年前，如果他能够回到二十三年前，重新选择一次，结果会有什么不同？

自己又会作出什么样的抉择？

君清宁忽然想要知道这个答案，哪怕明知眼前的女子，只不过是个空有皮囊的魔，但是他却没有后退。

反而往前走了一步。

时薇静静望着君清宁，看他往前踏出一步，走了进来，唇边缓缓露出一抹笑意。

她缓步上前，纤纤玉手挽上君清宁的脖颈，侧首凝视他清冷如玉的面容，那寡淡无情又深邃的双眸，那弧线优美的下颌，和微微凸起的喉结……她的红唇几乎贴在了他的唇角边，发出如诉低喃：“夫君……”

指尖轻佻，衣衫散落。

春宵苦短，良辰美景。

………………

淡漠双眸染上了浓墨之色，汗水微微浸湿了他的额头，发丝黏在他俊美如仙的面容之上，如同将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生生拽下了凡尘。

时薇乖巧的依偎在君清宁的怀中，似乎十分疲倦了，却依旧挂着恬足幸福的笑容。

君清宁垂眸凝视着怀中的女人，眸中柔情怜惜一闪而逝，这是他唯一的妻子，也曾许诺要一生一世，可是他却先一步离开了，在面对那滔天洪水，面对那几乎无可抵挡的绝望，他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想的是抛弃一切走上无上大道，要这天这地，都不能再遮掩他的双目。

他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一条通天之路。

为此，他扔下了他唯一的妻子。

甚至没有同她，说一声道别。

让她一个人，傻傻的，等了二十三年。

这一刻，心底有什么似乎是愧疚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君清宁眸底交织复杂之色，他轻轻抬起女子的脸，凝视着她的面容，启唇发出低哑的声音：“我要去进京赶考了。”

时薇睁开朦胧的双眸望着他，闻言眼中浮现笑意，低声道：“嗯。”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去，便不会再回来。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如此懵懂，令人怜悯。

君清宁闭了闭眼睛，许久，缓缓道：“如果我没有回来，抛弃了你，你会怨恨我吗？”

时薇一怔，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要说这样的话，却还是紧紧抱着他，说：“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她抬眸，眸中盛满忐忑不安，惶恐不解，就好像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这一生一世，都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会抛下她。

因为她只有他。

君清宁怔忪片刻，眼中神色一点点柔和下来，竟第一次生出后悔之心，后悔自己当初的离开。

凡人一生不过百年。

自己可以轻易舍弃的凡俗过往，对于她来说却是整个世界，她爱他重他，哪怕他离开了，不回来了……却依然停留在原地，永远不曾离开。

虽只是普通凡人，这份执着心意却令人动容。

而自己背她而去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欠了她的……自己当初为何要离开？为何不回来？

其实就算他回来了，陪她度过这一生，对他而言也不过是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而自己却终归太过冷酷无情，最后造成那样的结果，便是自己亲手埋下的祸根。

一念之差，错已铸成。

君清宁轻轻低叹一声，拂过怀中女子的面容，神色温柔又怀念，似有无数缱绻和悲悯之色蕴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