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柳家族人来人,男客要在外院,女眷自然要进后院与温老夫人叙话,只不过温老爷子耿直,早知小女婿当年**流落慈安镇之事,对柳家人并没有好脸色,生怕柳家妇人进了内院,万一妇人家心软,攀起亲来会坏了柳厚大事,便不肯开口让柳家女眷进后院,只在前厅待客。
恰今日温二老爷也在,本来与温三老爷子喝酒互揭短,听得是柳家来人,睁开醉眼朦胧的眼,张口便道:“这柳家与我们温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跑到温家门上来,可是有事?”
慈安镇众人皆知小温氏嫁了柳厚,温二老爷子却道不沾亲不带故,摆明了不肯认这门亲戚,柳家老太太听闻此事,面上一阵难堪,柳家大爷与大奶奶脸上也极不好看,只盼着柳明月快来。
好不容易听得门口仆人来报:“表姑娘来了。”
温三老爷子便道:“快让她进来。”温二老爷子却接口道:“也让月丫头认认这些没廉耻的货!”
这下子,柳老太太便坐不住了,听得脚步声,仆人打起了帘子,见一名年约十四五的小姑娘打扮的十分齐整,缓缓进来,身上裙衫首饰件件不凡,本人却生的十分娇憨媚丽,笑嘻嘻向着温二老爷子与三老爷子行礼。
“外翁唤月儿前来,可是有事?”
柳老太太便忙忙的站了起来,伸出手去要拉她,口里啧啧叹着:“这就是我们厚哥儿家那丫头吧?瞧瞧生的真是齐整,快来让阿嬷好好瞧瞧。”
柳明月朝后退了两步,愣是让柳老太太半片衣角都未沾到,站在那里审视道:“这位老太太可是认错人了?家祖母早已下世多年,哪里来的阿嬷?”她已知这老妇人定然是柳家族人,只是其父当年与祖母被逐出族,可见柳家族中尽是些利欲熏心之辈,哪里还肯认。
柳老太太面上一愣,尴尬笑道:“不怪姐儿不认得阿嬷,你阿爹可是我们柳家一房最有出息的人,自离了五柳镇,这么些年也未曾回来,族中人可都想着他盼着他呢。可惜他如今贵人事忙,好不容易听说姐儿来了,便将你家的房契及这些年托族中照管的租子都送了过来,连帐薄子也送了来呢,姐儿可要看看,顺便收了?”
柳明月在相国府长大,每年往府上送礼的官员经见过不少,这些人哪个不是端着一张笑脸?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道:“老太太定然认错了。我们家在江北可并没有产业。我阿爹早说过了,家中族中唯有他与阿嬷两个人,其余的全死光了。那时候家里穷,哪里有银子置什么产业呢?”
温老爷子本来怕她小孩子家家,听道是送来自家产业,万一被柳家老婆子说动,将来沾上这样的亲戚,甩都甩不掉,有心要点醒小丫头,却见她回的头头是道,那柳家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一把年纪脸都几乎要没地儿放,顿时笑开了花。
温二老爷子捅捅弟弟,递过去一杯酒:“别把你那张脸笑成朵茄子花,我真见不得你笑!”
温老爷子心情极好,哪理会兄长的冷嘲热讽,接过酒一口饮尽:“有这样聪明的外孙女儿,笑笑怎么了?你是没这样的外孙女儿眼馋的吧?”
温二老爷子女儿只生了儿子,并无外孙女儿,听得此话,只好默不作声喝了一口酒。
如今兄弟俩个常毫无顾忌的攀比,比子女比孙女挑剔对方人品,有时候比起来,连旁边老仆也觉得:便是这两位当年六七岁稚儿之时,也不曾这般毫无顾忌的放开了胆子攀比过吧?
当年老太爷与太夫人还活着,若他两个这般攀比,搞不好便是一顿棍子……
他兄弟两个边喝酒边坐壁上观,柳老太太见得柳明月这般坚决,知道今日之事不易达成,便拭了拭眼角:“姐儿哪知道这些陈年往事,这些老产业,也就你亲祖母知道,可惜我那命苦的弟妹,竟早早去了……姐儿虽不知,你外翁却知,咱们柳家便是五柳镇的大户,你阿翁当年,乃是五柳镇最富裕的人家,手头哪能没有产业呢?”又催促她儿子跟儿媳:“还不快将这些年的租子给姐儿过目。”
如今地位悬殊,柳厚是官,他们是民,虽不怕柳厚敢明着对族人下手,若是他对明着族人下手,他这相爷恐怕也要惹天下人诟病。但如今这样僵冷,全无往来,眼瞧着这样一门**显贵不能攀附,却也是一件极为郁闷之事。
柳家大奶奶听得婆母吩咐,便将怀里一个匣子抱了过去,要送到柳明月怀里。
柳明月是何等人,从来丫环仆妇环绕,何曾要劳动她动手指拿东西?
她身后夏惠立时上前来拦在柳明月面前:“这位奶奶要做什么?我家姑娘什么身份,岂会随便乱收东西?一年往相爷府上送东西的多了,各个来说是亲戚,难道我们姑娘便要各个都收了,还要认下这些莫名攀附上来的亲戚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