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云心内震憾:温友昌到底知不知道他这份游记的性?
温友昌的游记以自己亲身所历所感,及与当地百姓询问两者相结合,每至一处,也有详细的地形图,及各地风貌习俗天气变化外加饮食传统,又或后缀有趣的俚语或传说,读来颇有意趣,恨不得引人亲历。
对这位二表兄,薛寒云此刻已经不止是警惕了。
他不答反问:“月儿想去四处游历?”
柳明月兴奋点头:“本来也没想过那么多,可是看过二表兄的游记以后,恨不得现在就出发,也去看看大启万里江山……”
薛寒云安抚性的摸摸她的脑袋:“将来……”将来有没有机会去四下游历,他也不知道。
面对这样天真无邪的笑颜,他忽觉心内踌躇,说不出的沉重。
从城破家亡的那一刻开始,他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活下去一个目标,还有将来重回边疆,守护一方安宁的信念。但是,如今面对着这样笑如春花的脸孔,他忽然说不出任何话了。
除了这个信念,他还想贪心的想要与她长相厮守。
可是,她是相国府的独女,自小金尊玉贵长大,何尝受得了那份苦?
柳明月不知薛寒云所思所想,见得他整个人忽然之间神色怔忡,似有诸多犹疑,也想到她们是前来拜访外祖一家,这样贸然远游,恐怕外祖在阿爹那里也不好交待,便安慰的扯了扯薛寒云的袖子:“寒云哥哥,我只是说说,此时不能去玩,以后……总有机会的罢?”
薛寒云眼前一亮:此生……总有机会的吧?
多年之后回首,薛寒云深深的庆幸他这趟江北之行。
彼时他也只是郑重向柳明月承诺:“以后有了机会,我便带你去各处看看……”
柳明月见得他答应,便极为高兴,又想到这些日子被圈在宅子里不曾出去,偶尔被长房的表姐妹们邀请去玩,也无甚趣味,好不容易见得薛寒云有空理她,便揪着他不放,转头图个近便,将温友昌写的游记暂且存放在温老爷子书房的书架上,拉着薛寒云要去外面玩,又遣了夏惠去向温老夫人告诉一声。
薛寒云思及这些日子冷落了她,内心抱愧,索性答应了她。哪知临出门前却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司马瑜。
司马瑜见得他们要出游,哪肯不来凑这热闹?
柳明月虽知这位乃是蜀王世子,但对他整日霸着薛寒云还是颇有微词,若非对方是男子,她早有一箩筐话要砸过去。瞧在他是男子的份上,便忍着。听得他也要去,从薛寒云一侧探头过去,瞪了他一眼:“世子殿下缺什么,我与寒云哥哥来的时候给你捎回来。”
司马瑜也是个霸道的性子,男女之情尚未开窍,旁人不让他做的事,他偏要来做。初与温友昌相识,死缠着他,温友昌拗不过,问起姓名,温友昌随口胡谄:“在下陆叁。”他便随口叫人家“阿三”,哪怕进了温宅至今不肯改。
此后几十年间,只要听到他叫“阿三”,想都不用想,那必是叫温友昌。
温友昌为此后悔了几十年,当初就不该胡诌个名字给他。
从某方面来说,司马瑜是天生固执的人,他认定了薛寒云与他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恨不得日夜切磋,哪里懂得看人脸色,留出来些时间让柳明月与薛寒云独处?
司马瑜面不改色:“我就是随便出去转转。”
柳明月眉毛倒竖,已有了怒意:“你不是才从外面转回来吗?”这人太不会察颜观色了些……浑然忘了自己也有类似的毛病,虽然如今已有了改进。
大约……被家人捧在心口长大的孩子都有这样的毛病,不太会看人脸色行事。
“顺便与薛兄去外面书肆淘些书回来。”
司马瑜自觉这理由正当无比,且前两日薛寒云还答应过他的。
薛寒云:“……”
身侧一边一个,两人都是恼起来完全不顾忌旁人所想的主儿,一边一个拉着薛寒云的胳膊便往外拉,引的三人贴身侍候的丫环小厮们面面相窥,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林氏听得他们要出门,便遣了丫环来问,是要坐车还是坐船,正好替薛寒云解了围。
“坐船!”
“坐车!”
哪知道听完丫环问话,司马瑜与柳明月又在出行工具上争执了起来。最后还是薛寒云安抚的摸了摸柳明月的脑袋,回过身来顺手在司马瑜脑袋上摸了一把,劝道:“不如坐船吧?”就像劝慰两个不懂事的孩子。
京中鲜少能有坐船出游的机会,即使有,也不及江北这般便宜,柳明月即执意要坐船,薛寒云自然偏向着她。
哪知道薛寒云顺手一摸之下,却将蜀王世子摸炸了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