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惠觉得,问题大了。
小姐与寒云少爷不对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时候便是在老爷面前,也会下薛寒云的面子。
她小心翼翼窥着柳明月的神色回答:“云少爷……那日被匪人砍的很重,那些人一涌而上要去抢小姐,他就挡在小姐面前……被砍成个血人……差点救不回来了,休息了这三个月,这两日可以被小厮扶着出来晒晒太阳了……”想起薛寒云拼命的架势,她还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柳明月心头一酸,前世她一直讨厌薛寒云,是从他一进柳家大门便开始的。
六岁的时候,西戎大举犯边,大启镇守白瓦关守将薛毅举家殉国,只着近身护卫拼死送了幼子薛寒云出城,将他托付给了故交柳厚。
薛寒云大柳明月四岁。
柳明月是被柳厚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父亲只要归家,除了处理公务,在书房与下属官员议事,其余的时间就是她的。结果……从柳厚牵着薛寒云的手进柳家大门的那一刻,薛寒云便分走了柳厚闲暇的一大半时光。
柳明月在夏惠惊奇的眼神里扯扯她的袖子:“夏惠姐姐你喜欢上寒云哥哥了?”为了掩饰尴尬,她连近两年不怎么称呼的“夏惠姐姐”都用上了。
夏惠一张鹅蛋脸顿时通红,“小姐小小年纪懂什么呀?”又正色跟她讲道理:“云少爷乃是忠良之后,老爷膝下又只有小姐一个,他是拿云少爷当儿子来养的。况云少爷虽然话少了一点,但心思纯正,待小姐又好,这般拼了命的护着小姐,小姐以后万不可再给人家难堪了?!”
她自小与柳明月一起长大,年纪又比她大,凡事提点劝解,此次也不例外。
柳明月虽然重活一世,但在夏惠面前便似真的回到了十三岁,当下不愉的嘟囔:“……我也并非讨厌他,只是……谁让他抢了我爹呢?”这件事她的记忆无误,前世至今,她自小便耿耿于怀。
爹明明是她一个人的,后来倒好,待薛寒云年纪越大,父亲花在他身上的时间却越来越多。反之,分给她的时间便少了很多。
不但请了大儒来教薛寒云,只要有时间便要查薛寒云的功课,又专门带着薛寒云拜罗老将军为师,学习兵法武艺。
他的每一点进步,都足以令父亲脸上泛起骄傲自豪笑容来——好像薛寒云才是父亲的儿子!
柳明月颇觉委屈。
夏惠“噗哧”一声,又赶紧转过身去,暗道小姐原来小孩心性,就为了这个看云少爷不顺眼。服侍她睡了,正欲执灯去隔间,便听得床上已经迷糊了的柳明月喊了一声:“夏惠姐姐,明日……你带我去瞧瞧寒云哥哥吧?”
夏惠轻应了一声,灯影便从房里撤了出去,渐渐暗了。
柳明月闻着床帐里熟悉的熏香,只觉内心说不出的安宁,那些凄惶忧虑恐惧痛苦似乎只是一个噩梦,醒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想到明日还要去看薛寒云,她心里又雀跃了起来。
其实,重活一世,她当然不再讨厌薛寒云,因为前世的经历告诉她,父亲这样倾尽心力的栽培薛寒云,除了因为薛寒云乃是故交旧友遗留在这世上的独苗之外,更因为他深深疼爱着自己,想要在未来的岁月里,能有个可靠的人替她遮风挡雨。
而前一世,在进宫以后的那些日子,尽管她一直觉得承宗帝是爱她的,不同于对别的妃子,可是还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份帝王的宠爱,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薛寒云。
现在,她不由的想,也许……最早的开始,是因为笼络父亲及父亲手下的门生故吏,后来的盛宠,却是因为薛寒云占了大半。
☆、第二章 探伤
翌日,柳明月用过早饭,见天气晴好,遂带了夏惠前去探望薛寒云。
相国府宅子并不大,还是多年前柳厚从外地历练回来,升任吏部侍郎,今上所赏。后来他官位一升再升,官拜左相,今上原拟再赏他邸宅,被他连番推辞,只得作罢。
如今府里只住着三位正头主子,柳厚父女,外加形同养子的薛寒云。
柳厚居于相府正房大院,柳明月自小跟着父亲生活,并未搬到后面的绣楼去,只住在正院旁边的东跨院。后来薛寒云来了之后,小小年纪家人尽数亡故,他成了一枚忧郁的小少年,柳厚怕放的太远了惟恐照顾不周,索性便让他住了西跨院。
从东跨院出来,沿着正房后面的后廊往西,出了角门便是一条夹道,向北再走几步,便到了西跨院,跟柳明月的院子大小仿佛,不过院内却不似柳明月的院里,花圃里种着各色时令鲜花,此季正吞吐纷芳。
薛寒云的院子里栽着棵年深日久的桂花树,枝高叶茂,葳蕤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