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日间肌肤莹润如玉,如今入手之间,只觉皮肤凹凸不平,手臂之上竟然全是一条一条的鞭痕,结疤留印,光摸着也觉惊心。
他久在战场,各种原因造成的伤疤,都不知见过多少,便是自己身上,也有着不少近几年在战场之上新添的伤疤,但触及这丫头身上的伤,却直让他感觉锥心如刺,难以言喻的痛心,以及不知名的怒火,也不知是对那个施暴的人,还是恨他自己保护不周……
他再顺着她肩上的鞭痕去摸,黑暗之中,越摸,胸腔内的怒火便燃的越旺,像燃烧着一团火,若非她在他眼前,此刻怕早已失控。
她的背部,是大片交错交叠的伤痕,他一处处轻轻的摸,哪怕是她仍在梦中,被人触及背部伤处,仿佛是下意识的感觉到疼痛,亦或,当初受伤之时,背部鞭伤日夜痛楚,令得她对自己背上肌肤在梦中亦存着保护之念,她轻轻□,踡缩成了一团,那姿势瞧来熟练已极,人却仍在梦中……
黑暗之中,几乎不用肉眼去瞧,薛寒云已经能够想象她背后的伤疤有多骇人……
他强抑着失控的情绪下床,摸黑立在窗前,看窗外暗影幢幢,手握成拳,青筋绷起,目中却蕴了热泪,大颗大颗泪珠因为愤怒,热突突而下……
他想嘶吼,想呐喊,想撕碎那个当初向她下狠手的人,胸腔之间的灼意让他恨不得冲出去与人生死搏斗……
天色微亮的时候,柳明月从梦中醒来,身畔之人早已不知去向。
薛寒云有早起练武的习惯,这个时辰应当是在外面练武。她也不甚在意,只觉这一觉睡的好生香甜,起身之时,才发现外衫不知何时已然被脱,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低头去瞧之时,但见亵衣亵裤完好无初,心中始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那丑陋的肌肤,连自己都不忍心再看,哪怕是沐浴之时,也多是拿巾子来拭,不敢轻易上手去摸……
待她起身收拾妥当,薛寒云满身大汗掀帘而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他眼下泛青,似整夜未睡,眸中还泛着红血丝,见到她,却将她一把抓了过来,将自己满头满脸的汗水往她脸上去蹭。
柳明月哪料得到他还会行此无赖的招数,立时向后避去,但哪里避得开,早被糊了一脸的汗水……
“你个无赖……”
薛寒云在她颈间蹭了蹭,见她面色立变,伸手便去扯自己的领口,连方才盛开的笑意也有了几分勉强之意,知她是为了遮盖后颈处的伤疤,他眸色转暗,心中大痛,却笑的尤为灿烂:“我肚子饿了……”
偌大个人,竟然跟个孩子似的在撒娇。
也是从这天开始,薛寒云每日里抽空便会回来陪着她。常常在她不曾注意到的间隙,他长久的凝视着她,目中怜惜歉疚爱意……却总在她转过来的瞬间,若无其事的去逗她。
“月儿,你身上这条裙子,也就只配当个山匪婆子……”
柳明月看看自己身上这套粗布裙子,随意掸掸并不存在的土。她虽穿着粗布,但长久的生活习惯并未曾改变,哪怕是在没有丫环服侍的情况之下,亦或是远在西戎饱受苦难,只要能爬起来,她都习惯了将自己收拾的干净整洁。
似乎,这是作为她在不堪境地之下的最后一点尊严。
更遑论如今她在阿爹与寒云哥哥身边,再不用忧惧,吃的饱穿的暖,哪怕身逢乱世,她亦觉得满足。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好的将军不当,却跑来当个山匪头子……”她乜斜了一眼他,眼底里明明白白盛着难掩的笑意。
薛寒云心中默念:能够看到她的笑脸,就好了。
这样就好。
这些事情,他原本可以瞒着柳相的,只是那夜他愤意难捺,第二日去见柳厚,被他瞧出端倪,捱不过这位政治高手的心理战术,不得已招了。
柳厚起先只当他们夫妻不睦,生了别的变故,还要忍着心中痛意苦劝:“你们俩都是我的孩子……若有不睦,就算是和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总归抚养薛寒云一场,他也是个有情义的孩子,想来不至于会抛下月儿不管。
况,假如真的和离了,他心中必对月儿怀有一份愧疚,就凭着这份愧疚,他也必要看顾月儿后半生……
柳厚一生浮沉,对人性原本就不曾抱有厚望,因此对薛寒云也从无所求,唯求他能待自家女儿好。
他不说还好,这般一说,薛寒云眼眶已先自红了,张了张口,显是难过已极,几度哽咽,终于道:“阿爹,月儿身上有伤……”
柳厚先自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夫妻不睦……等等,他方才说什么?
“哪里的伤?她伤在哪里?可是很严重?”他已激动的立起身来,恨不得此刻就过去,扒开女儿的衣服来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