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很难理解人世间的善良与感动,说留下月伶也只是因为月伶的确有几分能耐。她这人,不信承诺。但看着月伶真挚真诚的眼神,华珠还是点了点头:“好,你的话,我记住了。”
月伶吸了吸鼻子,又想流泪,却笑着忍住:“对了,柳姑娘临死前,有一句话,让我务必转告你。”
“什么?”
“不要寻找梅庄。”
*
午间,华珠在研究颜博拼凑完整的骷髅头,琢磨着冷柔消失的真相。一般来说,毁掉骨头,会选择用锤子这一类的利器,进行敲碎。但对方是用非常锋利的刀或剑,将头骨一片片切开。这种行为导致的结果是,碎片比较容易被拼凑完整。
难道,对方就是希望他们将它拼凑完整吗?
一个完整的骷髅头又能代表什么?
或者……向他们传达什么?!
巧儿进屋,看见自家小姐抱着一个骷髅头发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小姐……大房来话,叫您过去用膳。”
华珠将骷髅头收好,又净了手,然后去往大房。
路过穿堂时,颜硕正歪在藤椅上喝药。
确切来说,是丫鬟一勺子一勺子地喂药。
他似乎怕冷,用毛毯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手脚全在里头。既如此,为何不索性回暖烘烘的屋里坐着?该不会,他专程在这里堵她的吧?
丫鬟跪在地上,舀了一勺喂他。
他含进嘴里,“噗”的一声,喷了丫鬟满脸。
“药渣都没虑干净!想噎死我?”
丫鬟的脸上有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药渣,华珠皱眉,这也能噎死你?太扯了吧?
丫鬟大抵被喷惯了,并未惊慌或尖叫,只是随手拭了拭脸上的药汁,然后继续捏起勺子喂药。
颜硕却撇过脸,嫌弃地说道:“摸了口水还来喂我?滚滚滚!”
华珠无语,那不是您自个儿的口水吗?您连自个儿的口水也嫌?
丫鬟一声不吭、训练有素地退下了。
片刻后,余氏一脸紧张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新药,在颜硕旁边蹲下,柔声道:“爷又闹脾气不喝药了吗?这怎么行呢?”
说着,舀了一勺送至颜硕嘴边。
颜硕偏过脑袋避开,斜睨着她,痞痞地笑道:“在床上喂我,我喝一口,你脱一件衣裳。不然免谈。”
余氏被弄了个大红脸,她今年也才不到三十,神情虽阴郁倦怠,但容颜依旧美丽,她眨了眨潋滟的秋水翦瞳,羞涩地道:“爷,别闹,屋里有客人呢……”
话落,眸光一扫,在右侧不远处瞥见了一道纤细的影子,她顺势抬眸,就见华珠面含微笑地站在穿堂门口,想着刚刚夫妻间的小话儿或许被华珠听了去,羞得无地自容,“表妹,你来啦?快进屋吧。”
声音,抖得不行。
颜硕玩味儿地笑了笑:“你进去吧,叫她喂我喝药。”
“这……不大好吧。”余氏难为情地看向华珠,口里说着拒绝的话,眼神却又充满了恳求。
华珠落落大方地走到二人跟前,从余氏手里接过药碗:“没事儿,我有经验,在年府的时候,我喂过白爷。”
余氏感激地抚了抚华珠肩膀:“既如此,我就放心了。我屋里在招待客人,先进去,你快些过来啊。”
有客人?有客人干嘛要把她叫来?
华珠疑惑不解地撇嘴儿,舀了一口药,哼道:“喝吧,大表哥。”
颜硕斜睨着华珠,右唇角一勾,轻蔑地问:“小不点儿,白爷是谁?”
华珠喂了他一口药,挑眉道:“我家养的猪。”
噗——
颜硕喷了出来……
熏着淡淡檀香的房内,余氏与一名身着五彩团蝶琵琶襟上裳、素白月华流仙裙的中年妇人坐在炕头聊天,那妇人珠光宝气、容颜端丽,眼角有几道细小的鱼尾纹,唇角也有细细的纹。但与她年纪相比,这副容貌已非常卓越了。
“前儿才与二弟妹说起你弟弟呢,他怎么样了?”余氏轻声问。
“唉!那个不成器的家伙,能怎么样?防卫司的人是他说杀便杀的?算了,不提他。”
原来,这名妇人就是陈阁老的女儿陈娇,夫家姓卢。
卢夫人探出戴了纹美人图的金手钏儿,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里面的茶叶,四下一看,温婉地说道:“你这儿越发气派了,嫁个门当户对的就是好。”
“你难道嫁的不好?一无高堂侍奉,二无妯娌周旋,又有子嗣。”余氏笑着用核桃夹,为她夹了两颗核桃,“最重要的是,卢大人一直拿你当宝贝疙瘩似的疼!”
卢夫人满意地笑了,她和余诗诗是闺中好友,但一个高嫁,一个低嫁,她心里甭提多不平衡了,可日子过着过着,她发现老天爷还是站在她这边儿的。颜硕那个病秧子,除了专一之外一无是处。她相公也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他们还生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