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沉默数刻后,主事们一致得出结论:“不可能,主君定是在帐中谋划应对杨帝一事。”
谁都可能被女子迷了心神。
唯独他们的主君,绝不可能。
主君是天生帝王,却也是天生冷血。即便有七情六欲,也只会为了帝位而牵动心神。
若是可以,他们倒是想让主君左拥右抱佳丽三千。早些开枝散叶繁衍子孙,对孟氏一族只有益处。
问题是主君不肯啊。
如果营帐中那位乡野丫头真能勾住主君,管她身份如何卑微,莫说喊一声主君夫人,让他们这群主事对她三跪九拜都行。
众人正说得热火朝天,有人掀了帐帘走进来。
“何事这般热闹,说与我听听。”孟铎落座大椅,解开盘金绣蝠大氅,一身云龙墨绿色锦缎宽袍露出来,袍下脚蹬皂靴,慵懒地撑起一只手,抵了额头。
众人掩声。
孟铎:“怎地不说话了?”
哪里敢说,说他们想要一位主君夫人吗?
孟齐光笑道:“都在等着主君发话呢。”
孟铎语气稀松平常:“广陵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暂时没有,还和从前一样。”
孟铎蹙了眉。
这位郑二公子,倒沉得住气。
孟齐光察觉到这一微秒神情,立刻问:“主君,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孟铎吩咐:“你们随时注意敌军动向。”
众人:“是。”
孟齐光突然问:“对面那位小公主时不时就要闹出点事,这次却安静了这么长的时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要暂缓对广陵的攻势吗?”
孟铎低眸,冷玉白的面庞上闪过一抹迟疑,半晌,他牵动薄红的唇,淡淡道:“一切照旧,无需更改。”
帐内又进一人。
是山阳小将军。
只见山阳小将军匆匆忙忙上前,附在主君耳边说了句什么,主君立刻起身随他而去。
才来怎么又走了?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孟铎走出帐外,四下无人,方问:“你别急,慢慢说,她到底怎么了?”
山阳气息不稳:“她做噩梦了!”
孟铎:“这就是你说的大事?”
山阳:“嗯。”
孟铎:“……”
孟铎转身,往主事营帐而去,才走出两步,听见山阳在身后说:“她在梦里哭个不停,遮眼的布条都被她哭湿了。”
孟铎停下。
“哭得很厉害吗?”
“都哭了半个时辰。”
孟铎回过身,“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无碍,掉眼泪而已,无需大惊小怪。”山阳闷声:“我觉得他可能是个庸医。”
孟铎看向前方的主事帐营。
他已耽误数日,军中大小事务皆等着他处理。
“先生?”
孟铎回身,“走吧,去看看她。”
广陵。
西北将军们停在帐前,帐内悄无声息,谁都不敢迈进去。
有人从帐内而出,是少主身边的随从,名叫飞南的,手里端一个带血的铜盆。
少主又吐血了。
自公主消失在东山后,少主已不知吐了多少回血。
那日少主从东山而回,得知公主去找了他,少主马不停蹄立刻返回东山,去晚一步,除了满地的尸体,没一个活口。
少主急火攻心,当场吐血,险些晕过去。
不幸中的万幸,那堆尸体里没有公主。
公主定是被敌军活捉了。
一军主将被俘,这样大的事,敌军却没有半点动静。
大概还在谋划,该如何用公主换取更大的利益。
敌军阴险狡诈,还好他们有少主。
西北将军们回想起这两日的境况,除了对战事的焦心,还有对郑嘉和的担忧。
温温柔柔的男人一旦爆发,鬼见了都发愁。
为了救回公主,少主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少主有要召见我们吗?”眼见飞南又要入帐,将军们拦下他。
飞南:“公子说,敌不动我不动,让我交待将军们,等他的命令。”
将军们只得应下。
少主临危不惧,这份难得的冷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飞南小心翼翼掀了帐帘进去,案后的人抬起头,声音嘶哑:“向他们交待清楚了吗?莫要轻举妄动。”
温文儒雅的男人面色苍白,眼下两团乌青,瘦白的身形大力咳起来,眼尾眉梢皆是扭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三魂七魄去了大半,只剩虚弱一魄魂强撑躯壳。
飞南心痛不已,跪下求:“公子,你歇息一会吧。”
郑嘉和咳出一口血:“无事,你取药来,我喝下便好。”
“大夫说了,公子这是心病,是因为情绪崩溃导致经脉受阻。”飞南跪着磕头恳求:“公子,你打我,骂我,甚至杀我也好,你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歇一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