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嘴里的小小女子, 可是当年翡明总宴的状元!”
竟还有第二句,真是稀奇。
“她虽年少, 但却不像你们说的那般无知!”
接连蹦出三句,众人甚觉新鲜,有人笑道:“你作甚为对家说话,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难得见你张回嘴, 竟是为了维护杨帝的外甥女。”
山阳浓眉紧皱,顶着满脸杀气,气呼呼往外走。
再多听两句,他怕自己失控。
“欸,怎地走了?”
孟家大主事孟齐光这时缓声提醒:“你们当真不知这位宸阳公主是何人吗?”
众人一愣,被南渭的几场胜仗冲昏了头,这时缓下来,才记起一件重要事。
主君当年在临安时,与这位宸阳公主有些渊源。
宸阳公主,可是主君过去的学生。
方才带头嘲讽的那几个人忙地去窥孟铎脸色。
孟铎若玉润白的面庞无情无绪,乌沉双眉下幽深眼眸朝人群乜斜一眼,淡淡道:“在临安时,为打发时间,无聊教过她几年,算不得什么特殊渊源。”
他话虽是这样说,视线扫过那几个大放厥词的主事时,眸底沉了沉,隐隐散发寒气。
刚才说话的那几个主事并未察觉,只当是孟铎不将宸阳公主当回事,默许他们言语贬低她,越发得劲。
孟铎起身,踱步而去。
他突然离开,留下满堂的主事们,众人想拦不敢拦,只得看向孟齐光,“战报还没说完,主君就走了?”
孟齐光没说什么,只道:“想必主君去更衣了,你们继续说便是,稍后我再回禀主君。”
帐外。
山阳蹲在地上拔草,身后脚步声响起,他头也不回,继续拔草。
“这里的杂草都已被你拔尽,换块地方吧。”孟铎声音落下。
山阳嘴巴撅得更高,气闷闷问:“我就爱拔这里的杂草,不去别的地方。”
身后没有声音。
山阳气不过,不假思索问出声:“先生,他们那样说她,难道你不生气吗?”
良久。
孟铎:“山阳,你已不是昔日郑府书童。”
山阳怔了怔,转过脑袋望孟铎,孟铎长身玉立,光风霁月。
明晃晃的日光从他肩上掠下,照得人睁不开眼。
他玉白的面容无情冷酷,黑白分明的眼里只有上位者的威严与沉静。
山阳鼻头一酸,脑袋埋低,揉了揉眼,沾满泥土的手弄脏眼皮,哑声问:“若是成功夺了杨帝的江山,先生会如何对她?”
孟铎皱眉,莫名有些烦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山阳紧张:“先生会杀了她吗?”
孟铎:“不会。”
山阳松口气,继续蹲回去拔草:“以后先生同他们讨论战事,我再也不去了,说句不怕先生责备的话,我听不得别人骂她,下次再听,只怕会忍不住出剑。”
“山阳。”
山阳努努嘴:“先生别急着训我,我为什么护她,先生最清楚,要不是过去先生日日让我护着她,我怎会养成这种坏习惯。”
孟铎一顿,“那已是过去的事。”
山阳:“是,我明白。”抬头再次仰望孟铎,“在这里,先生只能是孟家主君,而我只能是主君身边的血手。”
孟铎从袖下伸出修长瘦削的手,弯腰摸摸山阳脑袋:“委屈你了。”
山阳双眼又痛又红,直言不讳:“先生,我想她了。”
“嗯。”
“先生,你想她吗?”
“不想。”
“先生骗人。”
“嗯。”
平原山谷一望无际,日光尽头,是富饶的广陵城。
汴梁来的军队昨日已至广陵。
千军万马重重守卫的帐篷里,住着广陵之战的主将。
孟铎收回视线,目光重新回到山阳身上。
片刻犹豫。
他道:“准备一下,有要事交给你。”
山阳懵懵问:“什么要事?”
孟铎转身离去:“入夜你便知道了。”
广陵。
没日没夜的赶路令人筋疲力尽,汴梁的护卫队扎营西北军驻守的领地,令窈一入帐篷,倒头就睡。
临时搭的小榻刚好够她一人躺,郑嘉和坐在杌子上,同她聊话:“这几日辛苦卿卿了。”
令窈打个哈欠,挪了挪脑袋,主动将脸递到郑嘉和掌心,半枕着他的手,任由他的指尖摩挲侧颊,她闭着眼说:“身体上的辛苦不算辛苦,心里的辛苦才是真辛苦。”
“卿卿心里有担忧的事?”
令窈点点头,诚实回答:“怕输。”
“怎会输?”郑嘉和宽慰她:“卿卿绝不会输,只要卿卿想赢,就一定会赢。”
“哥哥说得对。”令窈也不纠结了,阖眼笑起来,豪言壮语:“待我睡醒,养足精神,杀他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