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上马,一身狼狈的离开。桐花巷对面的街头却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挑开玄色绣福字的车帘,车中人隐在厚重的帘幕后,秋日暖阳从缝隙透入,依稀可见其清逸冷淡的一抹剪影,他目光沉沉落到娄闽宁远去的背影上,神色莫辨。
马上娄闽宁似有所觉,回头望时,那只略显苍白的手已收了回去,车帘落下遮掩了车中的一切,唯有那只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在阳光下滑过一抹清润的流光,瞬息也隐匿于帘幕后。
娄闽宁拧着眉,眸光扫视了一圈,并无所获,转头一夹马腹,马儿撩起蹄子往长街尽头而去。
顾卿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厥过去的,迷蒙中她似乎到了一个充满白茫茫雾气的地方,她感受得到自己的存在,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但是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抹游魂,在雾气中不受控制的飘荡。
突然,眼前的浓雾被一阵风吹散,前面显现出一个人影来,顾卿晚睁大眼睛望去。却见那是个姑娘,那姑娘背对着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绣缠枝粉蔷薇的褙子。
顾卿晚觉得那身影,和她身上的衣裳都熟悉极了,她凝眉靠近,禁不住开口,道:“喂,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半点反应都没有,顾卿晚却突然想起这身影和这衣裳为何让她觉得眼熟了。
这衣裳她见过的,早在洛京城时,顾卿晚就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紫色褙子,还有,这身影……分明就是先前她穿越过来时,本主消瘦入骨的样子。
顾卿晚心跳如鼓,她觉得自己好像触碰到了穿越的根由,她双目如火,冲向那姑娘,她扣住了那姑娘的肩膀,将她猛的掰转过身。
那姑娘的脸顿时和她对了个正着,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雪白的脸蛋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口,骤然看到有些狰狞骇人。
顾卿晚瞪大了眼,退了一步,道:“你……”
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却光滑柔腻,那姑娘见她如此,却腼腆一笑,道:“沈姐姐,你好。”
她说着,竟然冲她福了福身,她的神情,她的动作都再熟悉不过,如果不看那张脸,顾卿晚甚至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她心跳如鼓,蓦然明白过来,两步冲上前再度扣住了那姑娘的肩,摇晃着她,道:“你是真正的顾卿晚对不对?我知道是你!你说,你是怎么将我弄到这鬼地方来的,你送我回去,我要回家!回我爸爸妈妈身边!”
那姑娘却摇头一笑,笑容里带着些歉意,道:“沈姐姐,对不起,你回不去了,我帮不了。沈姐姐,你仔细看看我眼睛里的倒影。”
顾卿晚盯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却从里头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里面的她,穿着古装,梳着发髻,鹅蛋脸,清婉脱俗的脸,那是顾卿晚的脸,不是前世沈晴的。
顾卿晚心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凝结成冰,浑身寒冷,道:“你什么意思?”
那姑娘又道:“沈姐姐,你还不明白吗,你早就成了我,现在我们都是离魂状态,你瞧,你魂魄的样子都是我的脸,你已经做不回沈晴了。”
顾卿晚脸色顿时煞白,双腿发软,双眸盈满了恨意,她狠狠盯着眼前姑娘,怒声道:“我到底哪里欠了你,你要如此害我!你给我说清楚!”
那姑娘咬了咬唇,布满疤痕的脸再度闪过歉意,道:“沈姐姐对不起,当初我毁了自己的脸,我是真的死了。可不知为何,我的魂魄却没能得到转世,反倒被摄进了一朵玉莲雕花中。我在玉莲中封存了千百年,渐渐的融入玉莲花,成了一枚有灵性和一定神力的灵器。融入玉莲花,我才知道这玉莲花并非玉质雕刻,而是玉花的舍利子。融入舍利子没多久,我便被沈姐姐在地摊上挑中买了回去,我一直被沈姐姐带在身上……”
顾卿晚听的头疼欲裂,尖声道:“等等,这大秦分明和我所在的历史不同,位属不同的时空才对,你进入这个时空的舍利子中,又是如何到了我所在的时空?!”
那姑娘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进入舍利子后是感知不到外面世界变化的,且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我融入舍利子后,才能感知外围世界。当时我已经在沈姐姐你所处的时代了。”
顾卿晚禁不住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额角,道:“所以呢,我买了你?怎么说也是你的主人了吧?你却害我!?”
那姑娘却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给沈姐姐看个画面,沈姐姐就知道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了。”
她又咬了咬唇,手一挥,顾卿晚只觉周围的迷雾退散了一些,渐渐的竟然像放电影一样,出现了迷蒙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