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苦撑了几年,匈奴节节败退,眼看雍秦易主。接替父亲职务的现任刺史张寔,就动了心思。大赵自然不会错过机会,立马给张寔加官进爵,又抛出“重开丝路”的甜头。
凉州靠的就是商道,河西走廊更因丝路繁荣。只是战乱连绵,曾经的丝绸之路早就荒僻,不复往日模样。如今北地眼看就要一统,重开丝路的诱惑就大了。
在扭捏一番后,张寔终于接下赵国封赏,持节、都督凉州诸军事,受凉州刺史,领护羌校尉。
军政大权都放归张寔手中,他自然也要表示一番。非但派儿子入洛阳,进崇文馆读书,还准备了一堆土特产进献。其中就有大赵天子专门点名索要的白叠。
不过对梁峰而言,这十来株棉花,可比几箱金银要贵重多了。
“此物在凉州只做观赏吗?难道没人用来织布?”梁峰好奇问道。
那使者有些为难:“陛下,此物絮甚短,籽又多。哪堪纺织?多是种在院中玩赏,意头也好。”
白叠多籽嘛,多子多福,放在哪里都是好意头。
梁峰不由失笑,又扯了扯手中棉桃,看来这不是长绒的品种。但是就算如此,也要先种起来!
“南地有布,名‘吉贝’,乃木棉织就。色白工巧,朕甚是喜欢。如今这凉州白叠,手感颇似,若是能织布,应为佳品。传令下去,让张都督多寻些白叠种,朕会派农政司前往凉州,选育新种。”梁峰下领道。
木棉能不能织布,梁峰不清楚,但是棉花是必然能的。就算粗绒棉,也可以弹个棉花,做个棉衣嘛。不过棉花脱籽得想个办法,只用手工去籽,对于推广极为不利。这东西是要给百姓用的,只要研究出了可靠的栽种方法,河南、山东都能大量种植。这些年,天气有转寒的趋势。多这么样作物,不知能救多少条人命。
天子下令,谁敢不从?那使者连忙跪地领命。一旁干宝也不怠慢,飞快下笔,在起居注上记下一笔。跟在天子身边越久,他就越习惯这突如其来的兴致。之前天子还下令,让江淮之地的郡县轮种芋艿,以增百姓口粮呢。
芋艿这东西没甚气味,北方又不多见,恐怕只有当今天子会想到百姓能以此果脯吧?就像眼前的白叠,明明是花,却要用来纺布,也算异想天开了。
稍稍走了下神,干宝又打点精神,专心记录。不一会儿,天子下朝,他也随侧向垂拱殿而去。
天子不喜乘辇,若是天好,宫中往来都是步行。一路从朝堂走到垂拱殿,也要花些时候。日日如此,就连干宝这样的起居郎,都能闭着眼走下来。对于路两边值岗的羽林卫,龙骧卫,更是视而不见。
实在是看够了!
打从奕将军改换新装,内卫的服饰也莫名变了样。袖裤收束,腰身紧窄,穿在身上倒是显得挺拔。但是天子路过时,那些人眼中的热切遮也遮不住。恨不得把胸挺到天上,把腹收到背心,颔下更是一根杂须也无。只盼自家雄健身材,英朗面貌,能让天子多看一眼。
这些天,更是变本加厉的招摇。有些人的盔甲能亮了三分。没法子,谁让奕将军外出征战,不在宫中呢?
身为起居郎,干宝见到奕将军随侍的次数,数不胜数。虽然起居注不涉内帷,但是干宝也知,奕将军留宿宫掖的时间,恐怕不会少。帝王身边有几个佞幸,本也是件寻常事,奇就奇在这份恩宠,多少年也未曾淡去。
难道天子就好奕将军这般长相的?或是因为“寡人有疾”,让他更看重身材体貌?要知道当今圣上的容貌可是冠绝朝堂,又不喜蓄须,即便年近四旬,依旧姿容甚妙,惹人倾慕。若是能得幸与天子,可是一步登天!
然而不管下面如何猜想,这么多年来,天子榻边都未添一人。也让不少羽林卫,乃至前朝官员,倍感扼腕。
现在奕将军不在,恐怕又有人惦记着进幸了。
眼观鼻鼻观心,干宝默默跟着御驾,向垂拱殿走去。谁知刚刚穿过中庭,天子突然停住了脚步,向身边望去。
这一下,莫说干宝,御前所有人齐齐向那边望去。只见天子注视的地方,一名龙骧卫立在廊下。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器宇轩昂,眉目英挺。肃然而立,颇有几分不怒自威。
干宝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天子看中此人了?
估计有不少人都是如此想。数道目光立刻火辣起来。那龙骧卫恐怕觉出不对,却不敢随意动作,只是僵立道边,神色都有些变了。
没人敢冒然开口,倒是天子轻笑一声:“你叫什么?”
那龙骧卫立刻单膝跪地:“启禀陛下,末将徐叶,乃神武军镇远将军徐桦之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