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楼上,葛洪看着在夜幕中缓缓转向,朝西门进发的敌军,不由舒展了眉峰:“敌人中计了,帮奕将军指一指路。”
他的声音并不算高,但是身后百余兵士,全部随着而动。数架曾藏着未用的小型霹雳车被推上了城头。黑色的陶罐,装入了牛皮制成的抛袋之中。
今天守城,他们用的一直是能射三百步的床弩。威力惊人,也足能御敌。但是三百步,未免太近!
嗡的一声,霹雳车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啸,数十枚飞弹齐齐窜入夜空。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那黑色的陶罐犹然未停,直直飞向了六百步之外的敌阵!
轰隆一声,油脂和火焰爆发出了璀璨光华,也点燃了敌营。就像在夜色中,燃起了熊熊篝火。
帅旗之下,石勒惊怒交加,勒住了胯下坐骑。邺城竟然藏有这样的利器,为何现在才用?!糟糕,怕是中计了!
“速速列阵,准备御敌!”
他的命令下得极快,身边也是精兵,并未被从天而降的火弹吓破胆子。阵列飞速变化,从攻势化成了守势,然而刚刚列阵成型,前方就传来了惊呼。
“大将军!是,是重骑!”
第333章 破阵
的确是重骑。马负甲,人着铠, 长槊银亮, 蹄声如雷!昏沉夜色中, 两千重骑犹若修罗鬼蜮中冲出的杀神,向着主阵扑来!
竟然是甲骑具装!石勒的心咯噔一声, 暗道不妙。夜袭时,罕少会动用重甲骑兵。本就难以视物,加上负累沉重, 人马无法灵活运转, 重骑兵很难躲避可能存在的营防陷阱。但是现在呢?城头抛来的火弹驱散了夜幕, 也让他的大军暴露在敌人面前。
除了车阵,根本没有东西能拦住重甲骑兵。何况是猝不及防, 刚迈出营盘的步卒?
如同裂锦, 黑色洪流冲入了军阵。刀槍不入, 箭矢难伤, 除了被踏破撕碎,全无还手之力!然而这还不算完, 重骑之后的, 是备着弓弩的轻骑, 随后则是手举长槍, 列阵围剿的步卒。破阵, 扰敌,清扫,一气呵成!
听着耳畔震天惨呼, 石勒的牙关咬的格格作响。他哪里还不明白?一切都是敌人诱他上钩的奸计!
西门洞开,怕是早就藏了伏兵。自己派去的三千轻骑根本不及防范,被灭了个干净。随后敌人以西门为阵脚,趁夜发兵,正面袭来。绞碎他的军阵,打乱他的建制。夜袭不比白日,一旦受袭,就算中军还能保持不乱,下面兵士也要炸营。他手下可战之兵是多,但是配合并不默契,更有王弥降部和流寇那样见风使舵的家伙。一旦乱了阵脚,便就大溃!
怎么办?亲率一支骑兵,绕开重骑,冲一冲西门?只要能夺下西门,攻入邺城,就能打破敌人的布局,取得先机。然而念头只是一闪,就被石勒抛之脑后。自己能想到的,对方会想不到吗?恐怕西门空虚的假想,也是诱他上钩的饵料。
“让中军举旗诱敌,我们撤!”石勒毫不犹豫,下领道。
中军帅旗,乃是军胆。一旦帅旗倒下,大军便要溃败。但是今日,情势不同。敌军重骑已经撕裂了军阵,溃败只是早晚的事情。一旦兵溃,这十万人马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法收拢。唯一的办法就是保住身边精锐,先行后撤,等到天亮之后,再慢慢收拢残兵。
因此,中军大旗对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还不如用来拖住敌军,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随着军令,数千骑兵调转马头,在乱兵的掩护下向外冲去。
手中长槊横扫,刃光闪烁,血花纷飞。十步之内,瞬息变作一块白地。然而奕延并未停留,继续策马前冲。在他身边,是五百精锐,各个手持长槊,身披明光铠。其后的兵士则身着板甲,手持马刀,虽然无坚不摧,但是战力远逊先锋。
不过对于面前的敌人,已经足够了。
两千甲骑具装,亏得板甲锤锻的出现,才得以配装。就算如此,也耗去了不知多少钱粮。这样的精兵,自然要用在刀刃之上。
伏击敌军轻骑,随后一路冲入敌阵。就算只调了小半人马攻击西门,这也是数万人的巨大营盘。以区区两千重骑,破此等规模的敌营,可不简单。
不过奕延手下精兵,无一人退缩。血花扑面,寒霜凝甲,如同脱弦利箭,他们直扑敌营中军!之前的火弹已经熄灭,敌军的帅旗,犹若黑色海潮中孤灯,摇摇曳曳,起伏不定。如何才能靠近中军,手刃敌酋?
长槊横握,奕延一夹马腹,猛地止住了爱驹:“石勒已经不在中军了。”
身边亲随一惊:“逃了吗?那还追帅旗吗?”
“不必。洞穿敌阵!”奕延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