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台之这才听明白了,连连颔首:“葛兄此举,亦能造福百代啊!”
并州的制科中,是有医科的。医学早就成了深入人心的学问。更何况谁没个父母妻眷?学点医术,也是大有裨益的事情。葛洪热衷炼丹,亲近药理,祖台之自然知晓,只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打算。世间药草万千,一一注释可不简单。
“若真是著药典,也未必尽由稚川一人为之。”干宝插口道,“不如多找些编修,同著史一般协力而为,速度也会快上几分。”
“这便要立项了啊。”这事上,郭璞可是行家,“不过此事让医院那群人知晓,定要鼎力支持。成书之后,说不好还能刊行天下呢。”
并州如今的雕版印刷术,已经颇为成熟。但是能够印刷的书,数量依旧有限。实在是此事费时费力,一般人的财力远远无法支撑。而想要得到刺史府的支持,就必须投梁郡公所好。医科可是郡公一力推行。这样的选材,若是真能成功,未尝不是个值得流芳后世的巨著。
听到这话,干宝目中也有了些艳羡。不论是求知院还是求贤院,谁不希望自己所著的书,能够广为流传呢?传抄是好,但是终归比不上刻印。只是他来到并州这么长时间,还没确定想要钻研的东西,实在比不上葛洪或者眼前的郭璞了。
祖台之不是个做学问的料,更不在乎葛洪是不是又得了个可以传世的机会。听到这话,倒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对了,听闻又从洛阳送来批藏书,郭兄可寻到新书了吗?”
洛阳太学、国子学被焚,损失的珍本数以万计。故而在收复洛阳之后,梁峰先下令整理洛阳的残书,运往并州。这些书,可是不少人的心头宝。求贤、求知两院,说不得也要争抢一番。
郭璞仗着自己有立项,还是刺史府看重的项目,每次都能先于旁人挑上一挑。而他选取的大多是杂书,旁人也未必有兴趣。但是别人没兴趣,祖台之可是兴致勃勃,这不趁着外出办公,就找上门来了。
郭璞哈哈一笑:“有是有,还有几本志怪呢。不过贤弟这次来晚了,要等令升读完再说。”
祖台之讶道:“干兄也喜志怪?”
他还以为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多是求知院里的呢。没想到干宝这个求贤院的,也喜欢此类杂书。
干宝倒是并不避讳:“志怪奇趣,亦足以明神道之不诬也。我还曾记过几则。”
“啊!可否赐小弟一阅?”祖台之立刻来了精神。他可知道干宝的文辞远胜自己,也不知所书的志怪会是何等模样。
没想到两人竟然在这事上志趣相投,干宝也不吝啬,一口应下。祖台之毕竟还有公务在身,开开心心又聊了两句,又饶了新书,才满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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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科的士族子弟,怕是不下三十人了。”祖台之当成趣闻说的东西,在范隆这个司祭参军嘴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就连晋阳郭氏,也有几人应试。虽然都是疏宗,也不容小视。”
制科原本的用意,就是用来平衡寒门和高门的势力,打开寒门入仕的通道。而现在,高门竟然也拉下身段,参加制科。这影响可就大了。试问没有良师,缺少书籍的庶族,怎能比得过家大业大,根基深厚的世家呢?说不定几轮考下来,还是要让高门拿到入选资格。
这样下来,又跟当初的九品制有何区别呢?
然而梁峰面上没有什么惊讶神色:“有人肯折节,反倒是好事。若是铁板一块,才让人头痛。”
以高门灵活无比的处世态度,这简直是可以预期的问题。不过梁峰也不害怕。他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彻底压制高门世家,让寒门上位。而是拆分现有的利益集团,让他们为己所用。
在教育资本极端分化的时代,必然是高门之中人才更多。只要能通过制科,展现应有的才能,并且把他们纳入自己的新体系中,又何必在乎出身呢?
事实上,反叛的高门越多,世家的凝聚力也就越弱。那些“自甘堕落”的世家,必然也要被自持身份的另一波人排斥。而这,才是他扩大科举范畴,真正把它作为选官标准的基础。
只听一言,范隆就明白了主公所需,心底微微一叹。如此一来,寒门想要出头,可就更难了。
不过就算有心理趋向,他也知事情要分轻重,颔首道:“下官明白。不过如此一来,怕是参考之人会年年递增。弘文院中,未必能坐下了。”
这也是个大问题。现在参加制科的,仅明经一科,就有不下五百人。就算三科分开日期考试,对于考场和监考官的压力也颇为严峻。难不成以后每逢开考,就要准备上千人的考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