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半扇屏风,宋楚兮理所应当的抬头,却居然发现那屋子里榻上空空——
他,居然没在?
宋楚兮一愣,恍然失神了片刻,然后就听身后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三更半夜你跑回来,就是为了乱闯我的卧房吗?”
宋楚兮皱眉,这种脱出掌控之外的感觉让她很不喜欢。
她于是飞快的收摄心神,转身,进了另一边的书房。
长城关上了房门。
宋楚兮在屋子正中顿住脚步。
彼时赫连缨倒是没在桌案后面处理政事,只是摆着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坐在正对这边的一张椅子上。
他的眉目之间带着点笑意,看着她。
他不质问她为什么来,也没有客套,直接就开门见山,“你来找宋楚琪?”
宋楚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
两个人,四目相对。
但这屋子里的气氛,却有一种更深刻于以往每一次的凝重。
赫连缨也不着急,只是静默的等着她开口,只是招了招手道:“山路不好走,长途跋涉的上来不容易吧?坐下说话?”
宋楚兮站在那里没动,这时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我知道她没在你手里。”
“哦!”赫连缨淡淡的应了声,只是有些意味不明,重又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来要人的——”
说着,语气一顿,随后便有些不解道:“你怎么就断定她不在我手里的?”
“如果真是你找到了她,现在也不该是叫我来赎人的,而是应该直接然我来认尸。以你的为人,以她的身份,你会叫她活着?”宋楚兮冷冷反问,语气犀利。
“呵——”赫连缨闻言,居然分毫也不意外,更是深以为然的笑道:“的确!”
他含笑的眸子里,光芒闪烁,灼灼生辉。
这这人,就是有这种倾尽天下的能力,无论何时何地,也不管是在何种情况之下,他都能谈笑风生,就好像这世间风波再大,他都能不然尘埃,随时随地云淡风轻的抽身而退。
宋楚兮看着他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不觉得心凉或者心惊,只是有一种深刻的失望的感觉。
她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了解他,也不介意现在是敌非友的立场,可就是如今这样的面对面,会有种历尽沧桑一样的心态。
“时候也不早了,有话就说吧!”赫连缨再度开口,语气依旧闲适,“既然你不是为着宋楚琪来的,那也总该是有个理由的,说吧,你连夜来找我,到底是意欲何为?”
“自当年的天京一别,你我已有许久不见,今时不比往日,有些话,我还想当面和你说。”宋楚兮道,语气认真,神情严肃。
他们不像是曾经举止紧密物件的一对儿故人,她这公事公办的语气就让赫连缨知道——
她后面所要说的话,和儿女私情都无关。
他定定的望着她,面上表情不变。
她从不曾问他对她可否有过一点儿的真心,只因为在她的心里并不想承认这些,便索性只当做半分也无。
“我,和你西疆赫连氏,今日开始,除非不再相见,否则必定兵戎相见,兵戈不止。”宋楚兮说道:“这件事,我想你也早有准备,不过终是忍不住想要亲口跟你说。”
赫连缨似乎对这个都不意外,他只是好整以暇看着她,缓缓而笑,“这是什么意思?是威胁还是警告?你当是知道,我屯兵塞上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大动干戈,这实则就是在忍让。所以现在你来告诉我,你不领情,反而要以德报怨,对我赫连氏一脉赶尽杀绝吗?你不是说你这不是为了宋楚琪来的吗?这话难道不会显得前后矛盾?”
“我只说我知道她人没在你手里,可没说我就会对你密令即墨桑楠设局暗杀她一事视而不见!”宋楚兮道,语气冷酷而决绝,“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那我也承认,我就不是不肯承你的情的。而且赫连,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我要赶尽杀绝,而是你我之间早就仇深似海。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的,我无力改变什么,那么从现在开始——既然你要致力于匡复西疆,那么我就只能是拼死守住南塘,但凡是有我在这里的一天,南塘的天下,就不容你赫连氏涉足,从今尔后,但凡是你要做的事,就都是我要反对阻挠的,你我面前——绝无第二条路可走!”
以前,她和他之间,虽然也有反目,但却可以相安无事的掩饰太平。
可是现在,她当面宣战,要主动的与他为敌?
赫连缨看着她脸上表情,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的,也不算一时的意气用事。
他惋惜的叹一口气,却也不见怎样的恼怒和失望,只是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犀利的反问:“你要守的,难道就只有南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