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岐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个陌生的声音又再传来,“药方青阳已经送去厨房让药童照着煎药了,我就先走了。以后你多看着她点儿,虽然一次两次的不至于要命,但是她的身体底子不好,还是少折腾。”
“嗯!”端木岐应了声,“我送师叔出去!”
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的走远了。
宋楚兮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间朴素无华的竹屋,屋子里的一应桌椅摆设全都是竹子做的,虽然简陋,但却打扫的一尘不染。
她转着眼珠子四下里看了看,又在被子底下摸了摸自己的小腿,触手还有知觉,不会觉得痛了,但那感觉却像是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双腿十分的沉重和疲惫。
这也就是说她的腿没有因此废掉。
宋楚兮突然就觉得庆幸,撑着身子坐起来。
手边就是一扇窗户,她抬手推开,入眼外面却居然银装素裹,已经是一片白雪皑皑笼罩的雪景了。
宋楚兮本来也没觉得怎样,这个时候想着自己可能是睡了无比冗长的一觉,就莫名开始觉得疲惫,头重脚轻。
雪地里,一名黑袍男子的背影踽踽独行,已经走出去很远。
这竹屋前面,端木岐一直站在雪地里目送,而他的脚边,她的两个丫头都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应该是跪了很长的时间,膝盖都陷入了厚厚的积雪里。
宋楚兮抿着唇角想了想,虽然之前听到端木岐两人的谈话声觉得有些不真实,但这一刻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和那个离开的男人之间的对话。
他们说五年?是什么意思?是说后面她就只有五年可以活了吗?
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宋楚兮对这段意外偷听来的对话的反应并不强烈,只是搜肠刮肚的不断思索。
那人不过就是个医术略高明的大夫吧?凭什么断人生死?
不过岳青阳好像说过,他师父是个身怀绝技神叨叨的巫医?
难不成——
是个神棍吗?
只在那一个瞬间,宋楚兮的脑子里就飞快的过了很多事,而她开窗的动静也在第一时间惊动了跪在外面的舜瑜。
舜瑜下意识的循声看来,顿时喜上眉梢,唤了一声,“小姐——”
然则话音未落,就突然想起自己戴罪之身的事实,后半句话就僵硬的咽了下去。
端木岐是听到她喊才转身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若隐若现那少女半张容颜娇俏的粉面。
端木岐的目光透着丝丝冷意,警告的朝舜瑜两人瞥过去一眼,两个丫头立刻垂下头去,再度收摄心神,端端正正的跪好。
然后,端木岐才又转身进了屋子。
宋楚兮皱眉扒在窗口。
端木岐走进来,也没说话,只先探身过去,强行将那窗户关了,道:“山里头天凉!”
宋楚兮没和他争,把倾向窗边的身子挪回来,皱眉问道:“是你罚的她们?”
“嗯!”端木岐淡淡的应了声,弯身在她床边坐下,拉了她一只手在掌中握了握,轻声问道:“腿还疼吗?”
宋楚兮却没理他,只就不满道:“谁让你罚我的丫头了,你让她们起来。”
端木岐看了她一眼,并不妥协,“她们是你的奴婢却没看好你,受罚也是应该!”
“我是你的犯人吗?”宋楚兮立刻就暴怒出来,抓过身后的枕头砸在他身上,“就算我是你的犯人,也是你没看好我,你怎么不出去跪?”
那枕头砸在身上,并不痛,但却十分折辱端木岐世家家主的颜面。
不过横竖宋楚兮没分寸的撒泼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端木岐十分的无所谓,若在以往他多半也是插科打诨的配合她糊弄过去,但是这一次,他却是不笑也不动,只就眸色深沉,静静的看着她。
宋楚兮被他盯着,突然就有些心虚,便扔了那枕头,闷声道:“就算是我没听你的话,给你添了麻烦,可我现在病也病了,罪也受了,你还要我磕头认错不成?”
这个丫头,独断专行,根本就不会诚心的忏悔认错。
当然,她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错。
端木岐看着她表情突然重新生动起来的一张脸,就那么静默的盯着看了许久许久,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不明显,甚至叫人感觉不到那是他以往习惯性保持的那个表情。
他有心事?
宋楚兮突然就又想起方才那巫医说过的话。
难道端木岐的情绪不对,是和她的病有关?
难道——
她是真的活不长了吗?
“阿岐?你怎么了?”知道自己或许命不久矣,任凭谁的心里也不会好受,宋楚兮的心中突然莫名压抑,但她的面上却是分毫不显,试着抬手去摸了摸端木岐飞扬的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