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揽着他的脖子,不说话。
他也觉得只说这么两句好像有点太过敷衍了,于是就提了口气,继续道:“我母妃是将门出身,外祖父从年轻时候就常年征战在外,又经常出生入死,生活的极不安定,他那一代枭雄,最后人到中年,也不过只有我母妃一个女儿,十分的宠爱。几十年的征战下来,落了一身的伤,那时候再也战不动了,他也就交了兵权,回到京中颐养天年。父皇和母妃年幼时候便相识相知,大概……就算是人们口中所谓的青梅竹马吧。父皇是嫡长子,生下来就被册立太子,你知道,朝局和后宫之间从来都息息相关,他那样的身份,已经注定了以后必定妻妾成群。这些,母妃也一直都知道,甚至于她也知道,以外祖父那时候的身份地位,她如果跟了他,都不可能做的正妻。但也许是年少轻狂,也或者只是情到深处,那时候她觉得即便是那样,她也能够接受……”
舒太妃是先皇的青梅竹马,而且据说两人感情甚笃,但她真的嫁给先皇,被封妃却已经过了最好的年华,是在她二十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先皇的原配皇后已经病殁,他的继后宋太后也已经过门。
其中内幕,没有人知道,真要说起来,宋楚兮也是有些好奇的。
“后来呢?”宋楚兮又问。
她懒得去计较这些往事对殷湛来说到底是回忆还是负担,只是觉得这一刻夜深人静,窝在他怀里听他声音的感觉很好。
殷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抚过她的背部,无所谓的轻声笑了笑,“事实上啊……她不过高估了自己罢了。”
不是为了和那个男人置气,也不是非要计较那个妃位还是后位,只是最终折辱给了自己太过浓烈的感情。
她说不嫁了,然后走得决然毅然,他也没勉强,也不是因为无所谓,而是不想只因为爱,就强迫她一定要留在自己的身边。
诚然,殷湛并不是擅长讲故事的人,这样说一半停一半的,反而更叫听得人觉得糊涂。
“后来呢?”就算宋楚兮也不是凡事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也还是不满的抬手去使劲的蹭了蹭他的下巴。
“那以后,他们大概有十来年没见吧。”殷湛微微一叹,也不管她的手在他脸上乱摸,“可是相思成灾,分开以后,母妃有了心结,身子就不怎么好了,经常的生病,一直到后来,她又回了他的身边。”
其实真的没有世间传闻的那样荡气回肠,缠绵悱恻。
他是一个爱着她的男人,但是在这之前,他首先更是一个帝王,因为心里守着他的爱,她是可以一个人生活的。
他的爱情,不是比他的身体,乃至于他身边的任何位置都更珍贵吗?
她得到了,也满足了。
那个女人,无疑是有风骨的,只是情之为物——
她只是太高估了她自己。
殷湛这故事,讲的不好听也不动听。
宋楚兮半天没吭气儿。
他就又垂眸看她。
宋楚兮仰头对上他温柔看过来的眸光,他又说,“她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她和父皇之间的事,可是外祖母跟我说,她一个人的时候比后来跟着他的时候更坦荡,更快乐。”
可是那个时候,她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孤独的守着心中的那份爱慢慢的老去死去,但又总想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应该真实的陪在他身边,陪陪他,在一起过一段日子……
说到底,终不过一个一世飘零的女人罢了。
“其实我不喜欢她那样的女人,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全部系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沉默了一阵,殷湛又道。
不喜欢,可是最后,我把我自己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人,把自己所有的全部,都倾注在了一个女子的身上。
是无奈吧?但这感情,真是半分不由人的。
称不上是抱怨的抱怨,却突然激得宋楚兮一阵心酸。
她自她怀里爬起来,目光复杂的看她。
殷湛笑笑,抬手抚上她肤如凝脂的脸颊,“不是欢欢喜喜的故事,惹你胡思乱想了?”
他这人,天生的气质冷傲,其实笑起来的样子也不会有那种阳光泛滥般的明媚,但就是温润柔软的叫人觉得熨帖又安宁。
宋楚兮近距离的看着他的五官轮廓,说实话,就因为太熟了,虽然一直都知道他生得俊美,事实上已经怎么看都不会觉得惊艳了,只是越是觉得熟悉,每一次再仔细端详的时候就更会觉得这全都是深深镌刻埋藏于她心底的东西,不是那种外来的惊喜和刺激,只是有一种感觉打从心底里翻出来,悸动莫名,那是一种仿佛已经融入了骨血之中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