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注意着殷述的一举一动,并且确定他没有说谎。
可是——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宋楚兮直接来找的人居然不是殷述。
殷述见他破天荒的走了神,唇角就又弯起一笑容,感慨道:“不管什么样的人情,但凡借了,就总是要还的。”
这话他说得若有所失。
端木岐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他眼皮似是落寞的一点情绪,那感觉,竟如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是了。
宋楚兮那个丫头,从来都是明算账的。
她之前就已经欠着殷述的人情了,这一次又是这样一件大事情,如果她还要走殷述的关系——
明知道殷述对她的心思不纯,她如果再找上门来,那便是*裸的利用了。
她的确是不择手段,并且大多数的时候也很没有原则,可是有一条原则却很清楚——
她绝不拿自己的感情做交易。
当初对他是那样,明知道随便给两句话哄哄他,他们之间就还可以继续逢场作戏的走下去,可她却偏偏要把话说的很明白,欠他的就是欠他的,绝对不会因为人情和感情对他妥协。
而现在,她对殷述,大抵也是这样吧。
端木岐是没什么心思去替殷述悲春伤秋的,他很快的收摄心神,又喝了口茶,然后摩挲着茶碗的外壁慢慢道:“这么说来,她们宋氏已经对你北狄的朝廷投诚,敢做你们朝廷的鹰犬了?”
殷述眨眨眼,随后也是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就事论事的笑了,“至少在父皇面前,她的话是这么说的。”
“哼!”端木岐意味不明的冷哼了一声。
殷述就又继续说道:“端木老家主当真是一奇人,明知道朝廷忌惮,他干脆就釜底抽薪,直接就死遁了,用一个草包端木旸来掩人耳目,解除朝廷对你们端木氏的戒心。端木旸掌权的那几年,足够你和他里应外合,继续在背后运作,巩固实力了吧?如今六年已过,想必你们祖孙二人是已经将一切都筹谋打算的纯熟了。这样的欺瞒,你但是知道,这已经触动了父皇的底线,他很生气,我还从来没有看他胜过这么大的气。这种情况下,那丫头投其所好,主动表示要出手帮他谋划此事,他是不可能拒绝的。毕竟——皇祖母的那点私事虽是叫他丢了面子,可丢面子也比丢了江山皇位要好的多,象形之下——打击击垮你们端木氏的阴谋,这才是当务之急。”
端木项那人,因为太出色了,从很早眼前开始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当时他必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干脆就设计了一出假死的戏码,借故脱身了。当然了,端木岐是他承认的最合适的继承人,为了彻底打消朝廷的疑虑,那个家主之位自然也不能由端木岐来继承。于是他们祖孙两个联手演了一场戏,让老夫人岳氏做内应,协助端木旸上位。端木旸是个没有野心只贪图眼前利益的人,朝廷方面果然就慢慢的对他们放松了警惕。
这其中的几年,想想端木项隐在暗处和端木岐联手在布置筹谋的事,换成是任何人都要胆战心惊的。
明面上的敌人,再强大都不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他是躲在暗处的,他看得见你,处处针对你,而你——
却是拿他毫无办法的。
皇帝这一次马失前蹄,是真的足够将他气得半死的。
端木岐弯了弯唇角,“你们出面把我引到这里,还是打的我祖父的主意?”
殷述并不否认,“如果皇祖母她不够资格请得老家主现身,那么同样对他死心塌地,为他隐忍了多年的他的原配夫人——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分量?”
端木岐明明什么都猜到了,他还这么配合?
这一点,是让殷述心里最没底的。
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盯着端木岐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
端木岐却也没有遮掩。
他垂眸又抿了口茶,随后便就半真半假的笑了,“我祖父他能隐忍至今,甚至把端木旸都推出去做了垫脚石,楚儿她是女子心肠,又任性惯了,她那些想当然的以为,你不会也当真了吧?你真以为我祖父他是会为了这种事就会不顾大局的吗?”
宋太后不足以打动他,岳氏难道也不行吗?
“原来如此!”殷述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会这么配合的进宫来了了,原来你只是因为确信这一次我们做的就只会是无用功。”
端木岐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楚兮那丫头的执念一旦被激起来,那就是谁也奶喝不了的,她居然不惜向朝廷投诚,也一心要引端木项现身。她这么急切又迫切,说到底,还是因为宋太后,还是想要赶在宋太后死之前,把端木项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