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的闭了下眼,“当年种种,我真的很抱歉,廖夫人的事,廖素岚的事,还有——”
“你不要说了。”宋楚兮大声打断他的话。
她从那墙壁的暗影里出来,面上表情森冷如冰,“我知道,其实那很多的事都可以归咎于阴错阳差,我母亲会死,只是因为她生无可恋,并非就是殷绍和廖家那些人的一力逼迫所致,素岚之所以会进京,也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决定,只要我这样解释,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不再去计较那些过往了。可是殷湛,我真的不是个足够大方的人,就算是这样,也掩盖不了殷绍父子为了一己私心将她们全都逼迫到无路可走的事实。我没有办法将这一切都只当成一场巧合或者意外,这所有一切的来龙去脉你比我清楚,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们父子联手设下的圈套,为了夺权,也为了维持他们那了不起的贤君名声,他们想要名利双收,我就必须心甘情愿的去做他们的垫脚石?那所有的一切,当年我都忍了,可是我的忍气吞声又换来了什么?即使你要劝我死者已矣,往事难全,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停止了。当初他们践踏了我多少,今天我就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多少,一点妥协的余地也没有。”
宋楚兮的话,字字狠厉而坚决。
她廖氏一脉,家破人亡,如果这就是她父亲为殷氏皇朝效忠一生而谋来的结局,那么她不甘心,势必要倾覆这一切,重新把那一笔笔的旧账都算清楚了。
“少戎——”殷湛的语气里面也听不出到底是自责还是无奈。
他回转身来,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面前的是整个北狄的朝廷,当年你都犹且懂的妥协退让,现在怎么反而——”
“可是我的妥协没有用啊。”宋楚兮凄凉的冷笑一声。
她不再回避,用一种痛恨至深的眼神直直的和殷湛对视,“我都已经甘做棋子,去了殷绍的身边,对他言听计从,替他杀人放火,替他避人耳目,我都已经退让至此了,到了最后,他也还是没有放过我。沅修,你当是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当初都已经到了那样的地步了,你还让我怎么样的继续妥协?我可以不计较那三年戎马,有多少次为了替他们殷氏父子守住着承平天下而出生入死的拼杀,可我不能忍,在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却只换来一个家破人亡的收场。何况你也看到了,今时今日,我和他们北狄的朝廷早就水火不容,不是我肯罢手一切就都能够到此为止的。”
“端木岐的最终目的,恐怕不仅限于要保住南塘吧?”殷湛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哪怕只是用猜的,他都知道端木岐的最终目的不会简单。
而对于端木岐要的最终结果,即使他不说,宋楚兮其实也是心里有数的,只是这结果如何对她的影响不大,所以她一直没有深究计较。
“最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要做的事,都和我之间没有冲突!”宋楚兮道,态度强硬的将脊背挺的笔直。
虽然她知道以殷湛的立场,他会有为难,可是——
她顾不到他了。
说罢,她拂开殷湛的手,转身就走,“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不能听你的。我也知道,你身为殷氏的一员,你有你的难处,如果你是为了你殷氏的列祖列宗,将来而不的不与我短兵相向,我也不会怪你。可是——你也别再试图劝我什么了,哪怕是将来不得已要玉石俱焚,我也断然不会再看着殷绍他们父子春风得意。”
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呵——
她居然都不懂得,他最恐惧和最为难的事情到底的什么。
殷湛孤身站在夜色的冷风当中,瑟瑟一笑,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因为隐忍而变得沙哑。
“别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听上去诸多无力。
宋楚兮似是听到了他的话,但又仿佛错过了,只是脚下步子不停的往前走,殷湛只能抢着快走两步追上去,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空中半轮月色映照下来,宋楚兮仓促的抬起头,就刚好对上他眼底泛滥而起的那种愤怒和恐惧交杂起来的眸光。
宋楚兮笑了笑,“不是说让你就当我是已经死了吗?”
话音未落,殷湛突然拥着她吻了下来。
他气势汹汹,将她紧紧地禁锢在怀,只那一个拥抱,就几乎要让她窒息。
宋楚兮浑身的肌肉一阵紧绷,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可是那一瞬间,她感觉到的却是浓烈的化不开的悲凉和绝望。
如果不是阴错阳差,如果不是曾经那么多的身不由己,面对殷湛,她应该早就动容妥协了的,可是事到如今,有太多不堪的过往夹杂在中间,让她不得不在心房之外加固一道冰冷的围墙壁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