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嬷嬷心疼之极,赶紧站起来,甚至顾不得尊卑,忍不住低声对着廉亲王埋怨:“殿下,县主只是想要见见故人,却受了这般委屈,连一介贱民都能给她脸色了,您就不心疼县主身子娇弱么?”
说罢,她恶狠狠地瞪了眼楚瑜,在廉亲王脸色冷下来,还未发作前一溜烟迈着小脚也冲出了门。
楚瑜看得啼笑皆非,只觉得这个缙云县主简直是林妹妹和琼瑶女主的合体,简直太能演。
她看着廉亲王脸色很差,便也不会多停留,干脆转身也出了门去追琴笙。
一时间整个花厅里就剩下金姑姑、红袖和廉亲王,并着周围伺候用膳的仆婢们。
金姑姑见廉亲王神色阴郁,她眸光微转便摆了摆手,红袖立刻敏锐地带着所有的仆婢们都迅速而安静地退了下去。
廉亲王端起了茶盏,慢慢地喝了一口有些凉了的茶,脸上一片郁色地叹息:“本王是不是错了,就不该心软将菁娘带进你们绣坊。”
如此这滋味着实不好。
金姑姑见状,起身去小炉上提了一把烧滚的银水壶过来,一边给廉亲王重新冲了茶,一边淡淡地道:“殿下不必自责,您这软心肠也不是一两日了,三爷也不是不知。”
但若这位亲王殿下不是这样不爱涉权势争夺的心肠,闲云野鹤的心怀,主上也不会愿意与他保持着往来。
廉亲王接过金姑姑手里的热茶,有些疲倦地靠在紫檀高背椅上,无奈地笑了笑:“是啊,只是菁娘那孩子实在太执拗,四年前见了琴笙那孩子一面,便固执地不肯嫁人,甚至愿意接下南风织造,也是为了能靠近琴笙一点。”
金姑姑微微一笑,细长的眼底却一片寒凉的光:“亲王殿下,您若顾念那一点和县主的甥舅之情,便将她打发了,若是惹恼了主上,只怕她想要全身而退不容易。”
廉亲王闻言,苦笑着摇摇头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热茶:“菁娘她根本不知道她所钟情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且不说那孩子此生未必娶亲,就算他改了主意要娶亲,娶谁都不可能娶菁娘,我原先帮着她进琴家绣坊,就是想要让她真真切切地看清楚她和琴笙永无可能。”
金姑姑提热水的手一顿,淡淡地道:“恕我直言,亲王殿下您这主意只怕未必妥当。”
廉亲王一愣,看着金姑姑给自己倒的茶水里蒸腾上来的烟雾,神情渐渐有些恍惚和惆怅。
……*……*……*……
雨雾霾霾,凉风簌簌。
春日清晨的还剑湖上依然弥漫着春雾,幽幽荡荡地飘着,远远地掩映了远处湖岸边的一栋栋高脚小楼,小小的乌篷渔船在湖面上慢慢地前行。
垂柳抽了芽,随风飘荡的翠叶儿娇嫩鲜妍,湖水里鱼儿游弋,恰如一幅名家笔下的江南山水烟雨图,宁心静神,美不胜收,恰似画中人。
楚瑜刚跑近了,便看见一道熟悉的白影静静地站在湖边,烟雨葱茏间,修影身上轻软的白袍被风吹起,翩然如羽翼,乌发如墨,随风轻散。
楚瑜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只觉得光看着这般景致,原先看见缙云县主的郁气似都散光了,连心情都变得温柔沉静起来。
她上前将自己从火曜那里取来的狐毛披风给他披上,轻声道:“湖边潮气重,不要久站,你不是受不得潮气么?”
琴笙不答,只是看着湖面忽然冷声道:“本尊没兴趣与闲杂人等用膳,下次金姑姑再这般不知所谓,以后的膳食都送进楼里。”
楚瑜有些怔然,也不知道这话到底是对她说的,还是对火曜说的。
火曜倒是主动地远远抱拳,沉声应道:“属下得令。”
楚瑜见琴笙神色看不出喜怒,她眼珠子一转,轻声探问:“白白,你对廉亲王可有印象,白白今天早膳表现很好呢?”
她发现非但金姑姑等人与廉亲王有一种在外人前少见的熟稔,这种熟稔里甚至少了恭谨,连琴笙都算很给廉亲王面子,当然,也说不上多客气。
但已是出乎她的意料地温和,至少没有直接顶撞廉亲王。
琴笙摇首,淡淡地道:“没有印象。”
楚瑜闻言,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她只觉得琴家这一潭水又深又广,让她越来越看不明白,却又不能探问。
这种自己不得已下了水,却发现原以为不过是一片弥漫着雾气的潭水,在下水后,才发现潭水雾气下的水域延伸到无边无际处,竟似大海深渊一般,这种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游上岸的感觉,实在让她没有安全感。
琴笙忽然侧了脸,淡淡地看着她:“你方才说什么不错?”
楚瑜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今天白白表现不错啊,很乖地没有扔人砸人骂人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