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哪里可能有楚瑜这么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偏生苏家老夫人疼楚瑜疼得紧。
他别人不了解,却是了解苏老夫人的为人,虽然心慈,却从不是轻易施爱之人,苏家当年二房也曾觊觎过老夫人家主的位置,打着把二房的孩子过继给苏老夫人的主意。
苏老夫人子嗣艰难,不得不说没有苏家二房夫人的功劳。
后来事情败露,苏家二夫人被南后赐死,从此大房与二房的嫌隙也种下了。
当年苏家未曾出事前,苏老夫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过继一个孩子,但也绝不曾同意过继二房子嗣。
这样的背景下,苏老夫人疼爱远亲里的苏千城,他可以理解,却怎么也不相信苏老夫人对生于‘二房子嗣’的楚瑜的疼爱还要超过她的亲外孙女儿——秋念灵。
彼时,他就已经怀疑了,直到后来,他与潘嬷嬷说话时,旁敲侧击之中,渐渐地有了猜忌。
再联想起当年自己的王妃——苏灵娘,从宸王那里逃出来,却在苏家养病了好几个月,一开始甚至以灵娘心有芥蒂为名,不让他来探望。
他便越发地怀疑。
他从来不是愚蠢之人,再至这一次楚瑜身陷云州险境,他去宫中探望被囚禁的苏老夫人,却无意听见了苏老夫人昏迷中的几句关于楚瑜的呢喃。
他所有的晦暗猜忌,竟都是真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彻底凉了。
“我哪里对不起你们,让你们这样一步步地践踏?”廉亲王别过脸去,不看楚瑜,语气森寒凛冽,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恨意。
楚瑜再次闭了眼,不再说话,只觉得心头一股子窒息之感。
早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原身是苏灵娘和外人生的孩子,那么对于深爱苏灵娘,一生未曾再娶妻的廉亲王就是此生最大的侮辱,不是么?
她一直隐瞒着不曾告诉廉亲王,甚至苏老夫人守口如瓶这么多年,不也就是不想让原本就脆弱的一切能继续隐瞒下去么?
只是她没有想到揭开的这一天来得那么快,而一贯是老好人的义父的反应会这么大,大到让她觉得自己站在他面前,仿佛都侮辱了他曾经给予的善意。
而他的愤怒,竟到了宁愿与她这个‘耻辱’玉石俱焚的地步么?
又或许,当初对灵娘的爱有多深,此刻对她的恨就有多深……即使明明知道,一切不是原身的错,更不是她这个来自异世的魂魄可以主宰的,但是……她依然,觉得伤心。
那一份自己在陷入这个权贵圈子里后,第一次感受到的平等与善意,从此,再不存在了罢?
毕竟,‘老好人’已经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了。
楚瑜她忽然忍不住转身抱住琴笙,双手大力地抱住他的腰肢,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阿笙……。”
琴笙抱着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地抚摸过她的脊背,带着无言的安慰,目光却轻慢地扫过廉亲王。
“你们这些没有心的混账,都该去死!”廉亲王咬着牙,低低地笑,笑声冰冷到狰狞。
“御庭,我……!”南国公早已呆滞在当场,此刻闻得廉亲王所言言,下意识地就要去抓住对方。
廉亲王却忽然冷冷地道:“你碰到我的那一刻,埋藏在沙滩下的天雷弹就会全部引爆!”
南国公的手僵在当场,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他下意识地抬起眸子看向那偎依在琴笙怀里的人影,忽然觉得口中发苦,苦得不能自已,他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喝下的苦水够多了,最痛苦的那一刻不外是自己只能站在法场里看着灵娘以最痛苦的方式踏上黄泉路。
却不曾想,此刻之苦涩,更甚当年。
而这一刻,他忽然间发现那个女孩的背影,竟和深爱的女人那么相似,墨玉大眼,永不屈服的坚韧性情。
“只怕不光是这里埋下的天雷弹,连一开始的时候,我接到小鱼会来这里与你们相聚,看望老夫人的消息,就是你可以透露出来的罢?”南国公看着廉亲王,忽然复杂地问。
廉亲王看着他,轻蔑地笑了起来:“是的,否则按照曜司和苏家封锁消息的能耐,你以为你能那么轻易地就寻到这里么?”
廉亲王沉默了一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涩然一笑:“连你都发现了小鱼像灵娘,所以才一开始护着就护着她罢?”
他以为廉亲王一直是个愚蠢的老好人,什么都不懂,但是对方明显比他看得更透,对灵娘更上心么?
还是……他的眼早已被仇恨蒙蔽了,连别人早已发现的事情,偏偏只有他一次次地错过发现真相的机会。
“如果我早就发现了,你以为我会让她活到现在?”廉亲王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本秀逸的凤眸里此刻盈满了厌恶与毫不掩饰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