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有天大的事,这么优柔寡断,辗转反侧的,也不是她处事的风格。
沈青桐用力的抿抿唇方才下了决心,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道:“我在想最近发生的事,本来昭阳宫里的那位就不好对付,现在宸妃和安王又都是有备而来,并且又是明显的来者不善,我……有些担心!”
这个女人最务实,又最实在,半夜叫他起来绝对不会只是为了说废话的。
虽然她没表现出什么,可是莫名的,西陵越就是本能的觉得她后面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他眉头深锁:“所以呢?”
沈青桐迎着他的目光,咬了下嘴唇道:“昨天白天的时候安王已经找上我了,虽然这一次是暂时对付过去了,我也总觉得这不会是长远之计,我在想……”
若是在以前,说这样的话,沈青桐根本就不带犹豫的,可是现在——
甚至都不用先考虑西陵越的反应,她的心里就有点发闷和不舒服。
语气顿了一顿,她又深吸一口气道:“要不王爷让我暂时离京一段时间吧!”
因为是在深夜,里屋没有点灯,外间的一盏琉璃灯,到了后半夜,里面的蜡烛也快燃尽了,于是隔了老远,光线晦暗,西陵越的脸色变化,看不太明显,沈青桐只是觉得这床帐底下的空气骤然一冷。
他没做声。
沈青桐就刻意的让自己忽略他的反应,进一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想从我这里找到突破口来对王爷你出手了,我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心里有数,前面这几次,其实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取决于运气,我真的没把握,也不确定这样的好运气还能光顾咱们多久。王爷可不可以安排一下,送我出京去躲一躲,等这边一切尘埃落定了……”
皇帝和常贵妃的事,是埋藏在前路上的随时可能爆炸的一颗惊雷,沈青桐完全没把握,这件事到底会不会爆发出来,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公之于世。
但是无论怎样,这都是一桩贻笑大方的丑闻。
别说皇室容不下,哪怕是发生在普通的百姓人家里,也将会带来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皇帝和西陵越父子,分别娶了她们母女两个,更遑论这中间还夹杂了忠臣良将被屠的惊天血案,和一段枉顾人伦的杀人夺妻的恶行。
这件事,一旦被翻出来……
她和西陵越之间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帝不可能低头认错,皇室容不下她这样随时随地让人看见了就是在昭示皇帝曾经恶行的“勋章”,即使西陵越不灭她的口,但是也绝对没办法留着她在身边了。
其实她知道,如果现在就对西陵越坦白一切,就冲着目前他们两个之间还算平稳良好的关系,西陵越其实应该不会对她采取非常措施,可是一旦这层窗户纸捅破了,他们两个就都无法坦然面对现如今的关系了。
这一刻,还是她一个人如芒在背,在数字日子等那一天的爆发,如果说出来,就是两个人一起等!
等着真相揭露的那一天,他在皇室宗族和满朝文武的集体威逼施压之下做出最后的决断。
那时候,就不是他舍与不舍的问题了。
而是——
天理不容!
以前,她就单纯的是不想让父亲难堪,现在甚至甚至也不想为难西陵越,将他逼到那样难堪的立场上,毕竟,皇帝做的那些事,并不是他的过错。
沈青桐其实真的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并且做了这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是拿定了主意,可是现在她在平静的和西陵越商量着讲道理的时候,每一句话流到了舌尖,再出口的时候都十分的艰难,以至于尽管她说得流畅,到了这关键的一句的时候,声音突然消弭不见。
罗帐之下,是一片近乎荒芜到了旷古的死寂一般的沉默。
西陵越看似一直在等着她把话说完,可是——
一直的等不到她再开口。
于是,他主动的开口反问:“怎么,你害怕了?”
语气看似平静,却透着可以深入刺透到骨子里的森冷的寒气。
沈青桐知道他生气了,但还是重新振奋了精神,再一次直视他的目光道:“宸妃和安王隐藏很深,他们手里的底牌到底有多少,谁也不知道,我父亲的事万一被翻出来了——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不在跟前,王爷你应对起来会方便些!”
就不说常贵妃和皇帝的事了,单就皇帝密谋杀了沈竞和曾经在北疆战场上所向披靡立下赫赫战功的千余兵将,这都足以叫人借题发挥,借着她沈青桐祸水东引到西陵越身上。
沈青桐拿了这事儿出来,只当是借口,顿了一顿,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时候留在这里就只能拖你的后腿,我先离开一阵,回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如果王爷还想要我,就再接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