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重的伤势叫锦瑟抽了口气,不由瞥了眼完颜宗泽,暗叹此人心智之坚毅远胜常人,若是寻常人受了这般重伤只怕现在早就爬不起来了,更勿论在这里和她谈笑自如了。
身在皇家,果然要经受常人所不能受,这位武英王在大锦虽不曾受到屈辱,但危险却和古往今来的质子是一般的。锦瑟想着心头微叹,这才动作极轻柔地给完颜宗泽处理起伤口来。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似怕多用力一分便会伤到他一般,可任谁也知道剔除沾染在伤口上的杂物越快越不受罪,她这般钝刀子割肉,分明是在报复。偏锦瑟神情再温婉不过,再认真不过,倒叫完颜宗泽挑眉抿唇,他不欲在锦瑟面前露怯,只得压了压意欲溢出口的呻吟,这才道:“你倒不怕这血腥。”
锦瑟失笑,并不去瞧完颜宗泽,又剃掉一块嵌在血肉中的沙砾,这才道:“谁说我不怕的,要不爷您自己来?”
锦瑟的语气带着几分熟稔,已少了将才的排斥,态度于方才急欲赶完颜宗泽走时全然不同,倒不是锦瑟怕了完颜宗泽,实是她发觉完颜宗泽是个跋扈性子,不习惯被人主导,加之他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中,只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她便是再疾言厉色、冷若冰霜也是无用。
这会子锦瑟只欲送走这瘟神,碍着完颜宗泽的身份又不能将其得罪狠了,瞧他睚眦必报,对她这样的小丫头也斤斤计较的性子,锦瑟此刻也不得不低头,顺着他的毛捋,只希望这位的伤口处置妥当了赶紧的滚蛋。
她言罢抬眸瞧了眼完颜宗泽,见他额头浮起一层冷汗,显是疼的嘴唇都发白了,却兀自忍着一声不吭,锦瑟心中好笑,翘了翘唇角。
锦瑟的思虑完颜宗泽自不知,见她不过片刻间便态度截然相反,倒越发疑惑。他凝眸盯着锦瑟细瞧,却见她形容尚小,已初露绝色之姿,阳光照在她细白的面容上,那面颊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螓首蛾眉,素齿朱唇,神情静琬,风姿卓越,这般年纪已一颦一笑皆透骨风韵,若然再过上两年却不知又该是何等倾城之态,完颜宗泽瞧的双眸微迷。
有趣的是,锦瑟竟对他赤裸裸打量的目光毫不在意,她动作间贴的很近,小巧而精致的鼻翼喷吐出的如兰气息喷抚在他滚烫的肌肤上,带起一股入骨又钻心的瘙痒来,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呼吸间血腥中却有一缕隐隐约约的兰熏桂馥清晰如腹,完颜宗泽目光轻闪,喉头滚动一下。再察觉到锦瑟碰触间纤巧微凉又柔软无骨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动,不知怎的面颊便一阵火热起来,匆忙别开了脸。
半响他才撇了撇唇,再次瞧向锦瑟,见她气息平稳,瞧都不曾瞧他一眼,一时间眸中又带上了几分不服的执拗,竟自慢悠悠地用他暗哑的声音赞道:“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水湄兰杜芳,采之将寄谁。瓠犀发皓齿,双蛾颦翠眉。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锦瑟纵使再沉稳,被他这般直勾勾地来回盯着,又似情人细语般低喃的语气调戏,也是气的五腹六脏都打了结。她双颊因羞恼红若朝霞,唇角笑意却依旧温婉,微嘲地道:“早便闻武英王风流多情,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这话却是不再和完颜宗泽绕弯,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说话间她手下一个失力洒药的瓶子直撞上一块外翻的皮肉,当即完颜宗泽便猛抽了一口冷气,身子紧绷如铁,锦瑟这才将目光转向他,俏丽一笑,道:“抱歉,失手了。”
完颜宗泽不防她会突然念出武英王来,更因疼痛咬了牙,再瞧锦瑟近在咫尺又清丽俏皮的笑颜,只觉心头一颤,视线禁不住一阵恍惚,转而又暗生警惕,眸光瞬间恢复了清明,双眼一迷抬手便抓了锦瑟右腕,狠狠攒住,沉声道:“你欲如何?”
他却是怀疑起锦瑟的身份和目的来了!手腕被狠命箍住,骨骼生疼,完颜宗泽的双眸眯起,狭长的眼眸,眼角上挑出锐利的锋线,那蓝盈盈的眼眸如冰封的蓝宝石,射出幽凉锐利的光,冷峻又狠戾。
锦瑟自知他心中所想,却不怕死的一笑,语气轻柔,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在完颜宗泽脖颈下隔空滑过,道:“王爷说,谁会去防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貌若无辜的小姑娘?兴许我是刻意靠近您的刺客呢。您瞧,那些官兵办不到的事,可能我这么轻轻一划王爷就命归黄泉了呢。”
听她这般说完颜宗泽倒笑了,攒着锦瑟的五指微松,竟是神情挑逗而厌弃地上下扫了扫锦瑟,复又魅惑一笑,道:“美人计,你这青涩的身子却不够格儿,模样儿倒还能看,本王便勉为其难地受用了也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