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眼瞧着完颜宗泽挑衅又讥讽的目光,杨松之只觉心像是被重物狠狠揉捻了一般,刺痛搅拌着沉闷直令他喘息不过,几欲仰天长啸,面上的红潮落去,便瞬间显现出一层青白之色来。
他舒了口气,这才眯着眼冷声道:“一片思慕之心?武英王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的思慕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给廖家带来灾难。武英王也莫忘记了北燕皇室祖宗传下的规矩,皇室子弟是不允和汉人通婚的!武英王若只将她当妾室待之,便休要说什么一片思慕之心!”
杨松之说这些话一来是因心中的嫉妒和恼恨而反唇相讥,再来也是他瞧着方才完颜宗泽驾轻就熟欲摸进锦瑟闺房的情景,心中实在担忧,唯恐锦瑟已和完颜宗泽生出了情意来。
这并非是他因得不到锦瑟,便见不得她和他人生出情意来,实在是他觉得完颜宗泽并非良配,心中委实惊惧担忧罢了。也是因此,他想借着白芷的口将这些话传到锦瑟耳中,怕锦瑟被完颜宗泽花言巧嘴给欺骗了。
只他的话刚落,完颜宗泽便再度讥笑出声,语气清寒,道:“世子对我北燕皇室规矩倒了解的紧,只是世子可知,便在一个月前,我北燕索亲王府的海郡王便求娶了汉臣之女为妻,婚事还是皇后娘娘亲自主婚。本王今日不怕撂下话来,姚锦瑟,本王认定了,本王的王妃只会是她,此生也非她不娶!谁如敢打她的主意,便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完颜宗泽自然知道以他如今的身份,说出此话来,一个不妥传扬出去便会给锦瑟带来不尽的麻烦,可一来他不想在此事上稍有含糊,再来他也是对杨松之的为人有所了解,知晓杨松之不是那种卑劣之人,说这话更是想叫白芷带给锦瑟,再度表明心迹。
他的话掷地有声,直令杨松之面色欲白,盯着完颜宗泽坚定的面庞,他无法抑制心中的震动和惭愧,半响才道:“痴人妄言!”
完颜宗泽闻言却再度讥笑,挑着眉轻笑道:“是不是痴人妄言,轮不到世子来评断,起码本王有此决心!”
完颜宗泽不过几句话,令得杨松之入赘冰窟,无力感遽然将整颗心掏得空荡寂寥,他自然知道完颜宗泽说这话不是空语,若然完颜宗泽果真只存心叫锦瑟做个妾室,如今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凭借着明孝帝的昏庸和对北燕的惧怕,用一个姚锦瑟来拉拢完颜宗泽,这种事定然是会去做的,只要完颜宗泽表明他瞧上了锦瑟,一道圣旨,廖府就算不愿意,也不能抗旨。
完颜宗泽说的没错,起码他有一份真心,有此决心,在这点上自己早便输掉了,杨松之不觉苦笑,已是无颜在此久留,他只又眯着眼瞧了完颜宗泽两眼就转了身,竟然再未有一句话自去了。
杨松之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完颜宗泽在他转身一刻,神情便冷了下来,目光浮沉着显然心情也颇不好,并不因唇舌上占了上风而得意。
倒是白芷,先前对完颜宗泽有颇多不满,生恐他是在戏弄自家姑娘,如今瞧他这般,倒稍稍放下心来,眼见杨松之已经走了,白芷便也二话不说,转身往夕华院去。
完颜宗泽冲影七递了个眼色,影七暗自翻了个白眼,快步跟上白芷,道:“白芷姑娘慢走,属下送你回去。”
方才白芷是自影七拎着从后窗掠出来的,如今自然也不好大摇大摆地从正院进去,少不得还要影七送她回去,闻言白芷极不忿地冲影七哼了哼,没再吭声。
影七亦步亦趋地跟着白芷,完颜宗泽自然也随在后头。早先锦瑟令白芷随着影七来花园,白芷便问过锦瑟,一会子她照着锦瑟的吩咐赶走了杨松之和完颜宗泽,自己该如何回去,锦瑟便回自然是怎么出来的便就怎么回去。
白芷当时还想,按照自家姑娘的吩咐,杨松之和完颜宗泽被一个丫鬟讥讽,面上挂不住,自然不会再夜闯夕华院,到时完颜宗泽带着人走了,她可如何再回去,如今白芷瞧着完颜宗泽和影七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一时倒真不知该哭该笑了。
她一面暗自对主仆两人的厚脸皮结舌不已,一面却也心思微乱,姑娘一准便算好完颜宗泽不会离开,照这样看,姑娘莫不是就没打算赶走这武英王吧?
想着这个,又念着那日她守在外头听到的动静,白芷再次肯定自家姑娘对这武英王有些不一般,这个认知叫白芷觉出一阵压力来。毕竟如今知晓完颜宗泽存在的便只她一个丫鬟,这倘若最后完颜宗泽能和锦瑟成了,固然是好,可如不成,她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罪人?!
白芷想着这些,一颗心七上八下,偏又左右不了自家姑娘,更左右不了完颜宗泽,故而待行至夕华院时,便忍不住死死盯着完颜宗泽,道:“王爷方才在园子中说的话可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