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正欲去瞧万氏,刘三老太爷已接了口,道:“俗话说的好,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武安侯一家已知道错了,加之老天保佑,姚姑娘也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如今武安侯府也算受到了应有的惩处,侯夫人名声尽毁不说,这嗓子也坏掉了,承契兄看能否给小弟一个面子,便和武安侯府就此化干戈为玉帛了,可好?”
廖老太爷闻言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却也要看是为何事,什么又叫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哼,若非我这外孙女福大,这会子只怕三条命也不够人谋算的。”
老太爷言罢,二老爷便也道:“非是晚辈不敬,实在是刘世伯今儿这事儿做的不甚厚道,廖家和刘家原先姻亲,本该同气连枝,怎能偏着外人。”
刘三老太爷见此干笑两声,这京城各府的关系盘综错节,他这也是被相近之人求到了跟前,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揽下此事,如今被挤兑面色自然不大好看,忙冲武安侯使了个眼色,谢增明便又道:“是这蠢妇猪油蒙了心做出万恶之事来,今日本侯做主令她给姚姑娘斟茶赔罪,回去后本侯便一纸休书休了这毒妇!还不快上前给廖老太爷和姚姑娘请罪!”
谢增明说着便冲万氏怒喝一声,锦瑟瞧过去就见万氏穿着一套半旧的黄褐色儒裳,同色的马面裙,头上只挽了个髻插了两根金钗,面色和身上的衣裳一般黯淡,整个人已没了在江州时的富态和端庄,瘦骨嶙嶙,皮肤发黄,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她自锦瑟进来便一直用怨毒地眼光时不时去扫锦瑟,锦瑟也早有所觉,如今听了谢增明的话,万氏分明身子一震,可接着她竟果真起了身走上前来,只她还未拜,廖老太爷便沉声道:“侯爷这是何意?如此说,倒是我廖家人逼迫侯爷休妻不成?侯爷的家事还是请自回府中处理,我廖家管不着也不想知道,至于侯夫人的赔罪,我这孙女年幼也受不住,更不敢守礼。”
廖老太爷不拒还好,一拒万氏竟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呜呜地低哽着,见廖老太爷蹙眉,海氏忙上去扯万氏,万氏却突然甩开海氏,跪着往锦瑟这边扑来,到了锦瑟近前便嗵嗵地叩了两个头,张开嘴呜呜啊啊地声嘶力竭地叫着,见锦瑟站着不动,便又嗵嗵磕头,她用力极大,像是根本就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几下额头就被磕破,淌下血来。
那血沿着瘦骨嶙嶙的眉骨往下流,映着那似有明光般突出眼眶的双眼,那古怪的神情,伸出来的一双竹节般青筋暴露的手,还有她啊啊着沙哑如同厉鬼哭泣般的声音,登时叫人不寒而栗。
锦瑟蹙眉做出惊惶之态,海氏便忙过来挡在了她的身前,拍抚着锦瑟的肩膀道:“莫怕,莫怕,大舅母在这里呢。”
武安侯见此便也起了身走过来,道:“姚姑娘看,这蠢妇已知道错了,并且也得到了惩罚,姚姑娘便是不看这个份上,念着你生母和她有过义结金兰的情分,也该原谅她才对。”
听过祈求人原谅的,却没听说过硬逼着人原谅的,锦瑟今日连番被逼迫,先是江淮王妃,后又是武安侯府,只觉听着他们的话就像吃了苍蝇般叫人作呕难受。
万氏这般做皆是为了谢少文,是怕武安侯府真被定下邈上的罪名,武安侯府不好了,谢少文便也完了。实际上她哪里有半点知错悔过的样子,只从她那一双阴测测的眼睛便能瞧出,她此刻恨不能拿把刀子捅死自己。
而谢少文呢,他的母亲已为他但愿受此羞辱,他竟就眼睁睁的瞧着,面上除了无动于衷的木然便再瞧不出其它来,这样的谢少文只怕心中早也恨不能撕裂了她,而武安侯更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如今为了尊荣,为了能够度过难关,不惜放弃尊严,不惜将万氏给推出来,这样的人又怎会放过她姚锦瑟这个罪魁祸首。
锦瑟想着这些心中发冷,索性装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倒在了海氏的身上,颤着声音道:“大舅母,我怕……”
海氏闻言便回身冲廖老太爷福了福身,道:“父亲,这孩子年纪小,只怕是被吓着了。”
廖老太爷原便不赞成唤锦瑟过来,只是被刘三老太爷提了,推脱不过这才唤了她,如今闻言便忙道:“既已被吓着了,你便赶紧将她送回去吧,嘱咐厨上熬了安神汤。”
海氏忙应了,正欲扶锦瑟走,哪承想万氏竟突然爬起身来冲了上来。
“啊!啊啊……”万氏抓住锦瑟的手便使劲的呜咽起来,神情显得异常激动和扭曲,分明是流着泪可那眼睛里却又像是充斥了怨毒和讥讽的笑意一般。
锦瑟不防备被她抓了个正着,手上立刻就传来了痛感,好像骨头都要被捏酥了一般,又像是被厉鬼抓了,身上立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