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毛勇一共带了五个人,提出来斗酒,让他们喝满意了就可以走,不过还有个尽快还钱的前提。沙小弦满口答应,应了他们这边文武斗的规矩:文酒就是主半客满;武斗就是掷骰子定杯数。
六个人倒满了威士忌,银亮杯子一字摆开,对着同口径的十二杯份量。具小伟艰难地睁开眼睛,嗓音有些颤抖:“姐,姐,别喝,会死人的。”
绿毛勇不回头,一巴掌拍晕了他,拿起杯子:“我先喝。你接两杯。”然后一饮而尽。沙小弦稳了稳手掌,钳住杯口,同样喝完。后面依次有人跟进,她都抿住嘴,面不改色地接下酒招。
一轮过去,沙小弦没有倒,绿毛勇那边也没人倒。
再是骰子定输赢。
一个面相机灵的小青年应战,他的手指很软很白,轻轻捻起骰子,抛出了个6。按规定,再也没有比6更大的点数了,沙小弦低下长眉,想了想,丢出5。6减5等于1杯,她必须喝下6个1杯生啤。当她咬牙喝完份量,对面的人果然高兴地起哄,放松了警惕。
沙小弦趁机换走了骰子,再等她坐庄,他们陪时,那枚普普通通的白胶骰子怎么也转不到他们要的点数,次次都开1。而她把把出6.
这下,绿毛和跟班面面相觑,脸上浮起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每个人都得喝5杯……
如此三轮过去,放眼全座,已经没有一个完好的人。沙小弦躬身坐在沙发上,捧住头沉淀了好久的酒劲,到了最后,她抹抹嘴角,扣好外套,拖着具小伟的衣领走了出去。
酒醉失控
花园路,人迹罕至。沙小弦将具小伟拖到水喉前,结结实实浇了他一脸。冷水沿着喉结抖缩的脖子下去,伶仃仃激起了昏醉的人。
她坐在花坛台阶上微微喘气,散酒劲。虽然没味觉,口腔里的火辣感刺激了她的舌苔,酥麻得难受,而且血液里流淌着这么多酒精,很大程度上点燃了她的燥热。
只是面色仍然洁白如雪,除了眼里的沉静渐渐变为散漫。
“姐,你还好吗?”具小伟连滚带爬赶到她脚边台阶,总算想起了发生什么事。
沙小弦招招手,示意他递过水喉,就着唰唰响的小水流,她双手掬满水,文静地洗了次脸。再用手掌接近软管时,里面晃动着一丝光亮。
动作顿时定住了。
“月亮。”沙小弦展开了人畜无害的笑容。
具小伟面对喜怒无常的沙宝姐,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姐,你没事吧?”他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
“其实我不能喝酒。”沙小弦撒落水,摸出口袋里折叠好的手帕,按着四角慢慢地擦拭脸庞,动作仍是斯文俊秀。“过于刺激脾胃。”她撑住脑袋,声音开始忽抖忽平,像是打滑的车轮:“阿澈不准我喝酒,他说女孩子要乖巧,以后好做个贤妻良母——贤妻良母你懂吗?”
她猛然抬头,瞳仁里的光如蒲公英散开。
“姐,你醉了吗?”具小伟想伸出手扶住她。
沙小弦挥开他的手,还是抱住了脑袋:“很多年前,我只醉过一次,姐姐离开了我,我哭着喝了整整一瓶白兰地,吐得胃出血……阿澈这个时候来了,哄着我,讲故事给我听……他对我说‘每个人都有另外一半’,还看着我笑——他那笑我也记得,就像,就像起了个小水涡。”
具小伟悄悄拉住她的手臂,使劲朝上提。沙小弦睁开微红的眼睛,一把打开他的手:“别碰我!”说完这句后,她的烦躁似乎找到了缺口,畅快淋漓地倾泻开来:“可是我他妈的怎么在这?整天给你收拾乱摊子?你知不知道我很忙啊!”
具小伟看着她散漫染红的眼睛,扑通一声跪下了:“姐,姐!我知道错了,别打我!”
沙小弦微微一笑,嘴角掠了点痕迹,像是浅绽梨涡。她一句话也没有说,长腿一跨,越过花坛,到后边去了。过了会,冷清的路灯光拖着一条长长的影子,温文俏丽的沙小弦提了根棍子慢慢走回来。
具小伟面如死灰,不断朝后退。“姐!姐!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
沙小弦笑得温和,净白的脸仿似罩了层瓷玉,但是她的脚步一直没停。“小伟,这次把你打残废了,你就会长个记性。”
具小伟惊恐地大叫,转身就跑。后面风声呼呼不断,两秒过后,厚重的棍子就击中了他的腿弯,力道猛烈。他“啊——”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沙小弦慢慢走上来,弯腰捡起了武器,抿住唇,说得淡薄无情:“小伟,我宁愿你残废地留在家里,也不要看到具奶奶伤心。”说完后,她扬起了手。
一阵眩晕冲上头,她的眼睛开始模糊。吸了口气,再努力抬起手臂,可惜劲头像棉花软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