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群转身:“你什么意思?”
云起道:“你不肯去,无非是担心混在人群中的,你的同伴把你认出来,将你当成叛徒。
“但你想过没有,你继续和这些人同行,只可能有两个结果,第一,你最终忍无可忍,以更加决绝的方式和他们分道扬镳,第二,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你想要哪个?”
陈群默然片刻,自嘲一笑,道:“你知道什么?世上的事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又被自己猜中,云起差点给自己鼓掌:真不愧是做国师的,猜什么都一猜一个准儿。
明明好心来报信,却要喝了酒、打了架才开口,还满口怪话;明明不忍心有无辜百姓被害,却犹豫着不肯帮忙……可见他将自己“报信”的举动,定性成了“背叛”“出卖”之类不好的行径,才会表现的这么矛盾。
云起很轻松的进入了神棍模式:“有多复杂呢?生恩,养恩,师恩,兄弟之情,男女之爱,朋友之谊,又或是家国大义……在我看来,这些东西固然值得以性命相报,但没有哪一种恩情,值得自己违背良知,不情不愿的卖一辈子命。”
陈群看着他,神情有些恍惚。
云起道:“譬如有人倒在路边,即将冻死,被人用一碗热水、一个烧饼救活。后来那人闯出一番事业,找到当初的恩人……你说该如何报答?
“还他一碗热水,一个烧饼?或者还他一桶热水,一筐烧饼?又或者,因为当初没有这个烧饼,他早就死了,所以应该跪在地上,将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给恩人做一辈子牛马?”
陈群呆呆看着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报恩这种事,到底应该报到什么程度,世上哪来的定论?只看自己心安罢了,”云起道:“其实就算选择给人卖一辈子命,也没什么不对,自己高兴就好,但你现在高兴吗?”
“是不是你不去做这些事,你的那些恩人、亲人、友人,就会遭遇危险,就会活不下去?如果不是,我看不出你现在的痛苦纠结,有任何意义。”
“我若是你,既然过得不快活、不情愿,就好生算算自己这辈子吃了人多少米粮,费了他们多少心血,自己这条命价值几何,折成银子,双倍给他们就是了。
“便是被他们骂几句叛徒,也可痛痛快快的回骂他们‘畜生’、‘禽shòu’、‘毫无人性’……有什么好难为情的?”
见陈群神色复杂,云起又道:“看在你原本是一片好心,结果反而被我揍了一顿的份上,如果你钱不够,我可以先借给你一点……我最近刚发了几笔小财,正愁没地方花呢!”
陈群心里乱成一团,烦躁道:“谢了,不必!”
转身下楼。
云起耸耸肩,不再理会,继续眯着眼,看着底下的人群。
忽然脚步声响,陈群又一声不吭的回来,问道:“你刚刚说,让我去哪间房子的房顶?”
云起伸手指了下,又道:“其实呢,你大可不必这么纠结,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你爹妈来了也认不出来……”
陈群怒哼道:“我没有爹妈!”他变成这样是被谁所赐,居然还在这儿说风凉话!
云起点头,道:“我知道,你三岁丧母,七岁丧父嘛,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陈群瞪大了眼,道:“这些……都是你算出来的?你竟然真的会相术?”
云起简直无语,道:“不然呢?你以为国师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还是说,你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其他的全都是被我骗的团团转的傻子?”
陈群不吭气了,转身又朝楼梯口走,走到一半回头,道:“你使唤我去gān活,你自己却坐在这儿chuī风?”
云起没好气道:“你觉得,我是更喜欢窝在炕上看书,去湖上滑雪,还是更喜欢在这里chuī这‘清新凉慡’的北风?”
陈群愕然道:“原来你早就算到今天会出事?”
难怪听到他的消息一点都不吃惊,更别提着急了。
云起道:“差不多吧……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既然潜帝一心一意捧苦渡寺,那么自然就会有人想让苦渡寺出事——但如果只是苦渡寺自己烧掉几座房子,甚至死几个和尚,都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想要闹出大的动静儿,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有人会动歪脑筋才正常。
但苦渡寺的大小和尚虽然是吃素的,却个个身手不凡,青一他们更是身经百战,再加上有大和尚坐镇,云起并不怎么担心,也就坐在这里观观气运,以防万一。
“谢就不必了,”陈群嘟囔道:“下次下手别这么狠,我就谢天谢地了!”
抱着垃圾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