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一阵发软。
伸手想拉出别在腰际的对讲机,却在一波地陷般的晕眩中毫无招架地跌倒在地上。头撞击到地面的一瞬,逐渐模糊的视线依稀捕捉到一抹暗色身影,从天花板旋转而下,无声无息地稳落在离他不足几米远的距离。
意识到他的目光,那身影静静走来,在他最后一点神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入更深层黑渊的同时,附身朝他脸上喷了些什么。
没有一点味道,只一抹淡淡的凉意钻入鼻尖,柔软亦迅捷地夺去了他大脑中所剩无几的思考。
拍了拍昏睡者的脸蛋,展琳站直身体。
扬手一旋,连接着通风口那道银丝“铮”的一声脱离金属板,在半空拉出道闪亮的弧度,悄无声息没入她右手护腕内。
“嘶……”,角落监视器发出转镜头时机械细微的声响,她朝它们扫了一眼,没有退避。通过排风孔散播的迷药已经发挥作用了,余下的几个小时里,这座博物馆所有呼吸着里面空气的人,都将陪伴馆内沉寂的古老灵魂一同陷于沉睡。迷药是“三唑仑”,液化后高压浓缩在钢瓶内,剂量足够使人昏睡三到六个小时。
三到六个小时可以做很多事情。
出展厅门沿走廊往东,左手转弯是电梯,坐电梯直上四楼,下来的时候时间已过去将近两个小时。而原先背在背后的包已经不见,只留一根细长的合金管依旧斜背在身后,在夜色中闪烁着幽幽光泽。
展琳按原路折回,直走右转弯下安全梯,电梯已不需要再坐,它们并不能到达这座大楼的全部楼层。
连下两层后穿走廊入员工通道,尽头是员工专用电梯,以磁卡通行。到此为止,这些路线在公开展示的博物馆结构图中都有完整标识。而没有标明的结构图,其实占了整个版图大约三分之一,就在这座堡垒之下,一处暗藏的、大约同世界最大的银行之一的NY银行地库同等面积的地下藏品库。
扯下脸上的防毒面具,展琳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磁卡,正宗的、只有内部高层职员才能持有的磁卡。这次行动她几乎用光了全部能够动用的关系,包括提供这张卡的人,包括给她拍卖行邀请卡的董事,包括那个四肢萎缩,却凭着一颗无与伦比的大脑破掉银行服务器中端,给拍卖行机器发送虚假信息的男人……而这份硕大的人情她甚至可能没有机会再去一一偿还。
插入磁卡的电梯门在眼前缓缓打开,展琳迈步走了进去。抬头就能看见监视器在电梯一角轻轻转着它黑亮的头颅,她对着镜头里反射出的倒影,撸了撸自己微乱的发丝。
“咔!”电梯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停下。
门还未开,一柄精巧的手枪已出现在展琳手中,抬起正对电梯门,直至它无声开启外面那笼罩在暗绿色光泽下的死寂的空间,她侧身贴着门朝外看了看,放下枪,小心地朝外走去。
一部电梯之隔,这地方已和之前的世界截然不同。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在博物馆见到的那些静躺在安全设施中的古物,都是历史遗留给我们的真迹,其实不尽然。
一些极珍贵、价值极高的古董,出于安全考虑,博物馆是不会把它们陈列在人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即使那里有着最先进的防盗设备、最敏感的警报系统。
资深盗贼通常都知道如何回避那些徒有虚表的东西,正如千百年来,再厉害的暗器机关,都无法制止盗墓贼贪婪的脚步。
所以通常,某些我们以为亲眼得见的真品,很可能不过是放在昂贵的防盗玻璃里面,模仿得几乎毫无瑕疵的赝品。
真正储存这些除了特定日子才能让世人得以一见的古董的地方,其安全度不亚于瑞士银行的金库。而此刻这座地下堡垒的外围就呈现在展琳眼前,金属折射着白色的壁灯,冷漠中带着一种森然的嚣张。
走到通道口前用帽子把头发裹起,展琳拉下帽子上的特殊眼镜,把它架到鼻梁上。
随即微微一愣。
通向储存处的通道内并没有安置事先被告之的,架设在内壁的热感应射线,一丝可疑的痕迹都没有。默站了片刻,低头从包内取出一支小瓶对着里面喷了几下,无色无味的雾气在里面氤氲散开,勾勒不出一点点暗藏机关的痕迹。
没有开启防护设施?失误还是故意……
扯下眼镜,反手把枪插到腰后,展琳从包里拉出包散装部件,飞快地在手里组装成型。
改良后的JS9mm机枪,安上消音器后直径增加了三分之一,她抬起它朝通道内探了探。通道里一片寂静,只有一点细微的隆隆声由内隔着层真空金属传出,那是内部排风机正常运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