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刘梅宝笑道·收回视线,放下了车帘。
马车悄无声息的从大路上过去了。
一阵挥汗之后·众人的身上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杂役兵丁们立刻给众人递上手巾,卢岩胡乱的擦了下,接过衣裳披上。
“大人快请来这边棚下坐。”一个年约五十的老者头上身上也都是水,手里拄着一个锄头,喘着气说道。
卢岩看着自己刨出来的沟,再看看旁边的。
“怪道人说老当益壮,我竟然比不过老丈你。”他笑道。
被操守大人当众夸赞,老者满面红光。
“老汉一辈子都是土里刨食,说句不怕羞的话,]饬这地比对自己婆娘都要熟悉。”他大声说道。
这话引得一片哄笑,年轻人怪声怪气的吹起口哨,妇人小媳妇们则羞红了脸。
“让大人歇歇,乡亲们再加把劲,咱们再开出一块来。”老者大声招呼道。
田地里的民丁们齐声应和锄头齐飞。
卢岩坐在木棚下,一面看着面前这一大片即将被开垦成良田的荒地,一面和身旁两个文吏说话。
“….据属下这段翻查文册核验,我河东军田有三万亩。”一个年约四十,身材瘦削,带着书卷气但眯起的眼却透出几分精悍的男人说道。
“三万亩,能纳税粮多少?”卢岩问道。
“纳多少,属下不敢贸言。”男人微微一笑。
卢岩看他一眼,这是近期招纳的新文吏中的一个,姓王,名墨,字什么卢岩还没记住,福州人氏,先祖亦是大族,曾考中功名出任一方小吏,但因年轻张扬得罪上官,备受排挤不得不辞官,家中有田能自足,父母皆亡,妻子无忧,他也无再如官场便了无牵挂四方游离。
像他这种人,原本没打算在某个地方落脚,只是因为这一年来运气不佳,先遭遇三次土匪,又与李长三反军相遇,钱财全部丢失,小命也差点不保,好容易逃出来流落到山西境内,正好看到河东堡招文吏的告示,便奔着暂时捞口饭吃过来了。
没想到一眼见了这河东驿,他看破世态沉寂如水的心又忍不住蠢蠢欲动·因此一反常态的低调,展示了自己的各种才华,被选荐到操守大人的近身书吏位置来。
赈灾过后,师爷来告假,说自己老寒腿发作,希望能休养一段,自从跟着自己以来,师爷的确还没休息过,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的确是吃不消了,卢岩怀着一丝歉疚应允了。
对于这些书吏,卢岩并没有太操心,对他来说,留住人唯一的正道便是让自己强大,君得势则从君,君无势则去之···.
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吧?好长时间没看书了,这可不好,看来他得抽出点时间…¨
卢岩微微走神,王墨便也不再说话·望着面前的原野,似乎也在走神。
“我打算读本书,王先生说读什么好?”他问道。
这话跟刚才的话完全是驴唇不对马嘴。
“读什么书都好,只要想读,所有的书都一样,大人无需拘泥。”王墨含笑说道。
卢岩哦了声,点点头,又微微出神。
“我去年曾经征纳过夏税,几个月,只征到了不到一千石。”一阵沉默之后·卢岩忽地又开口说道。
这话倒是接上最初的话了,可是间隔也太长了些。
“已经不错了。”王墨依旧一笑,立刻接上话说道。
他们的视线便再次投向远处·那里隐隐可见一条河水流过,那里是河东府最富饶的良田,有民田也有屯田,但无一例外的是全部被人占据,民田有文人土豪,屯田有各级将官。
“有田不纳税,纳税无有田….”卢岩喃喃说道。
“大人。”王墨亦是喃喃说道,目光闪闪·“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卢岩转头看了这男人一眼,果然读书人都聪明的厉害·只这一句话,这王墨就知道自己打得什么主意·他点头笑了笑。
“你说的对。”他笑道。
王墨亦是一笑。
“朝廷的法度是不可违的啊大人。”他说道,看着卢岩意味深
这些豪强乡绅利用各自的身份权势通过朝廷的优抚恤等种种方法避开纳税,从上到下已是惯例。
“吃饭喽,吃饭喽。”远处有妇人大声的说话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卢岩抬头看了看天,见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已经到了中午的时辰。
十几个妇人两个两个的抬着大桶,饭菜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干活的男女老少都涌过来,大强度的劳作让这些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但大家谁也没有拥挤,而是安静的排队。
“太太说大家幸苦了,特意为大家加菜。”柳娘子大声说道,一面指着身旁的三个大盆,说着话掀开了大盖子,露出一大块一大块肉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