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在心里不停的说。

甜甜乖，妈妈在这里，不疼的……等看了医生就不疼了。

这些话挤到口边，也只是一两声短促的气音，而哭泣的单甜甜声音也越来越微弱，直到再也听不见。

眼泪控制不住的从于依眼角滑了出来，混合着鲜血一起。

她抽搐着身体想要说出话来，用尽了力气也只是断断续续的两句。

“甜甜……甜甜……别……睡着……”

车外有人围了过来，还有一些交警，他们站在一起商量着该要如何才能将车里的人救出来，还有人打了120，交警们在安抚群众的同时维持秩序统一调度。

于依他们这辆车因为是被发狂的大巴从正侧面撞上，变形尤为严重，再加上那些穿过车身的竹竿，人们花费了许多时间都没有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时间飞快流逝，于依的心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宝物要被夺走了。

于依从来不相信任何神明，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借自身努力得到，如果十倍的努力不够那就二十倍。

她就是以这种超越常人的付出走到了如今地步。

她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能够用自己的双手挣得，对待自己的家庭也是细心呵护，如同对待最为珍贵的宝物。

可如今，不管是天上的哪一位神明，不管是玉帝王母、佛祖还是上帝啊……

不管是谁，求求你们听见我的声音。

不要带走我的宝物。

我愿意舍弃一切来换取他们的平安，就算是舍弃我的梦想，舍弃我的双腿，让我再也不能跳舞……

求求你们。

……

“真可怜……”

“听说是知名舞蹈艺术家呢，现在腿断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跳舞，走路都只能坐轮椅撑拐杖。”

“哎……更可怜的是一家三口就死得只剩她了。那些狗仔真的缺德，人家都成这样了，还天天跑来蹲守采访，问什么‘你有什么感觉’？他们自己想想都知道这种问题缺德吧？！”

“都是无妄之灾啊，那两个司机也太可怕了，听媒体报道说这是路怒症？”

“是啊，说是那两个司机互相超车卡位置生气了就在路上飙了起来，还往一起撞呢！”

“哎哎哎，那大巴车里的乘客可怎么办啊？”

“你不知道啊？其中一辆好些，听说是快到终点站没人了，另外一辆车里面有几十个乘客呢，大部分轻伤、十几个重伤，还有几个死了的。”

“这可是市里啊！敢这么开车？”

“嘿！这可都是发生过的，被波及的人可不少，不过于依老师这一家是最惨的，我可喜欢于依老师了，那天还在微博上看于依老师发了全家福的自拍，说是那天要亲自送女儿去上小学。”

“于依老师？”

“你们不关注舞蹈界所以不知道于依老师有多厉害，我跟你们说啊……”

“回去吧。”全身上下都包裹在绷带里的于依面无表情的说，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一潭死水。站在一旁的助理小方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肚子话完全说不出口。

没有经历过于依所经历的一切，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没有丝毫重量，轻飘飘仿佛事不关己的嘲弄。

舞蹈界堪称传奇的舞者再也不能站起来，这一件事本身就足够可怕，更何况于依还失去了对她来说最为重要的丈夫和女儿。

身为于依的助理，小方明白单云和单甜甜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她所有的生命。

“当我梦想实现的时候，我希望我的丈夫和女儿就在身旁。”

“这个世界上我能够失去任何东西，唯有他们是我绝对不能失去的，即使是我的双腿也没有他们重要。”

“我想成为巨龙守护我的宝物。”

每一次于依提起单云和单甜甜时，那双眼睛有多明亮、面容上的笑容有多甜美温柔，此刻就有多消沉，如同一具活着的死尸。

小方无法忘记于依好不容易从ICU中醒来后，拖着一身的仪器线路和输液管歪歪扭扭往外爬——无法想象她是如何在那种程度的重伤下移动自己——抓住医生的手询问丈夫和女儿情况时的小心翼翼和绝望的期待，以及知道丈夫和女儿都死在了那场灾难中后，迅速灰败下来的面容。

她再次倒了下去，然后被送去了急诊室。

“你的丈夫和女儿绝对不会想要看见你去死，还有那两个司机，难道你不想看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小方当年被于依拉了一把才有如今，所以她看见于依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极为不忍，却也束手无策。她跟一心想死的于依说了很多话，也不知道哪句被于依听了进去，于是成了现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