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号一大早,简丹与以往每一个早晨一样,在同一个时间,起身晨练。
之后换洗完毕、吃过早餐,简丹骑了她的山地车出发。
上课场地交通便捷——它位于市中心,在北海边上。
是一个四合院。
面积不小,有六千多平方米。一大四小,分了五进院子。
看大门,乃是典型的官宅。
这里闹中取静。一进院子,脚踏老砖、四下环顾,望不见一角高楼,只有晴空蔚蓝,令人有一种时光回溯、踏入了百年之前的错觉。
院子里的房子保持着原味风情,只不过已经修缮一新,青砖灰瓦、玉阶丹楹。
而院子里的大树老藤,均被照料得很好,枝粗叶茂、郁郁葱葱。有石榴、海棠、玉兰、枣树、槐树,还有一架葡萄。
俱都上了年头。其中又尤以石榴与玉兰年份最久,只怕够三位数了。
另外也有一些如今流行的盆栽花木,大多是小盆景,散落点缀在各处,抄手游廊上东一盆西一罐,瞧着倒不像是特地摆的。
其中有一对两缸荷花,搁在正房前,在如今这初秋时节,尚且开得很好,花儿粉白玉嫩,碧叶圆润可爱。
由于到得早,加上又没人阻拦,简丹就进了主院的垂花门,游览了正房与后罩房,欣赏了一番好花好树;而后又绕去东西两边,瞧那小跨院的风光。
西边的跨院都畅通无阻,但东边的跨院却关着门。
于是简丹瞅了一眼墙上探出来的一梢梅叶,也就转回去了。
她出来的时候,与结伴进去溜达的两个大男孩、一个女孩错身而过;而垂花门内,又有六个人在那儿。
那六人里三女三男,五个是二十上下的年纪,最后一个男人又年长一些,大约二十三四,相貌一般,不过端正,一米七六,胖乎乎的,长了一圈肥肉。但仔细瞧他胳膊与大腿,会发现这肥肉之下,也有六七分的结实。
这胖子活跃得很,正在给另外五个当导游,一边走一边介绍这院子里的种种讲究:“瞧这树,八成年纪比我爷爷还大,啧而且个个都是好兆头呢——石榴,多子多孙;海棠,兄弟和睦;海棠加玉兰,合称‘玉堂富贵’;枣树加槐树,那是‘封侯拜相’”
简丹一见之下,顿时失笑。
没想到第一个碰面的故人,会是这一位。
白九。大名白柏,兄弟里排行第八,老么;兄弟姐妹里排行第九,还是老么。
这年头论排行,老式一点的,兄弟归兄弟,姐妹归姐妹;一般而言,那是兄弟姐妹一起排了。
白家其实也是老式人家,但他们家情况又有点特别……
这个白家也有几手家传功夫,但与白茉莉家,并不是亲戚。
白九家里祖上有几亩田,然而那是“破家县令”的年代,有田有钱保不住,得有靠山才成。白家主要就是靠家传功夫给人看家护院,在外头挣得一席之地,换个家里田产安稳。俗话说“穷读书富习武”,田产里收成好了,子孙们练武也跟得上。
如此用心操持,白家好的时候也出过几个秀才、做过几个小武官。
后来黄河下游连年遭灾,白家与其它许多人家一样,迫于生计,不顾清政府禁令,闯了关东。落地扎根,开枝散叶,凭着家传的功夫,倒也活了下来、站稳了脚跟。
之后到了白九的爷爷那辈,六个嫡亲的堂兄弟,战火连绵年份不好,又是在首当其冲的地方,结果死的死散的散,最后只剩下老爷子一个了。
老爷子一等能吃饱饭了,卖力挣钱,拼命造人,总算得了五个孩子,全是儿子。因为之后年份又不好,没了一个、送人抱养了一个、自家养活了三个——到此为止,老爷子还是颇为满意的,虽说偶尔也念叨着有个女儿。
而等到七八年改革开放那会儿,白老爷子六十往上的人了,却是仗着老当益壮,很是折腾了一把。凭着大半辈子积累的眼界,狠狠抓住了机会,还使唤着三个儿子,把生意越做越大、做到了北京城里有人背地里说白老爷子活不明白,其实老人家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记着早年兄弟死散、儿子夭折的事儿,想要多挣下一些家业,让孙子们能有好日子过。横竖老骨头一把,他又有什么好怕的结果白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白家的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儿,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蹦孙子,而后这风向,就渐渐转了……
起先第一个就得了长孙,老爷子得意了大半年。
第二个接着是孙子,老爷子欢喜了五六天。
第三个又是孙子,老爷子高兴了一会儿。
第四个再是孙子,老爷子笑了笑点了个头……
这样到了白六那儿,还是男孩儿结果老爷子一句话,那小婴儿得了一个小名——叫“招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