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看着父亲,此刻从来都是平静无波的双眼中也多了一层淡淡的雾气。那种心酸和难过的感觉,让她陌生,却又愿意体会。
郦氏慢慢走到楚正阳身前,将他高举的手拉下来,侧头依靠在他怀里,任由泪珠滚落:“阿离说得对,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不测,我又如何能独活?”
楚正阳痛苦的闭上眼睛,将妻子抱紧。在他心中,有如何会愿意与自己的妻女分开。可是,他是男人,有自己的责任,亦不能辜负那些相信他的人。
而妻女,在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人,他只想用尽一切,护她们安全、平安。
“阿离,过来。”楚正阳向楚清招了招手。
楚清将眼中的泪吞下,慢慢走到父母身边,与母亲一样,依靠在父亲怀里。一家三口的手,叠握在一起,凝结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力量。
……
又是三天过去了,派去外地收购粮食和药物的人还未回来,可是安宁城中却开始陷入了混乱之中。
瘟疫爆发起来的速度是极为可怕的,让人措不防及。
就连早就有心理准备的楚清,也是在半夜中,被父亲叫醒,告知这场可怕的浩劫已经从难民区爆发了。
安宁城中所有大夫已经被官府急招,连夜商量对抗疫情的方法。
各家各户在得到官府的通知后,也点燃艾草,洒着石灰,想要将自己的家园隔离在恐怖的疫神之外。
最终,楚清还是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离开,郦氏自然也不会抛下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今夜,是最后离开的时机。城中不少大户的家眷,只要确诊没有染上瘟疫的,都纷纷逃离安宁城。贫苦人家,去无可去,只能留下,听天由命。
楚清披着缎面的披风,站在门廊外,仰望星空。即便梨园是楚家最为幽静的地方,她还是听到了在府外无数马车的混乱离去。
“小姐,药囊都已经做好,这就分发下去么?”名柳提着一个篮子,从屋内走出,那篮子中放着许多香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
名柳跟着酒酒学了不少医毒方面的知识,这次瘟疫来得突然,却又是意料之中。早在几日前,楚清便吩咐名柳将这些可以起到些预防措施的药物香囊做好。
眸光落在篮子上,楚清微微点头:“都放下去吧,记住人手一份。”
“知道了小姐。”名柳应声而退。
名柳离开之后,梨园里只剩下楚清一人,望着天空中皎洁明月,久久不语。
院中那棵大树身上还留着烧焦的痕迹,响起那日闪电落下的一瞬,真如炼狱一般。
不自觉的,楚清走向大树,抬手触摸着上面的发黑的痕迹,喃喃自语:“也不知再过几天,这城中是否也如炼狱一般。”
瘟疫,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都是十分可怕的,统治阶级如何采取措施,直接影响到疫区中的百姓性命。
楚清前世从未遭遇这等情况,这一世身在其中,也是头一遭。不由得,心中也有些淡淡的不安。
“既然害怕,为何不随他们一同离开?”
突兀的声音,让楚清迅速转身,四周望去却无旁人。待她抬头之际,才在自己房间的屋顶上看到一身白衣的水千流躺在上面,对月饮酒。
“谁告诉你我害怕?”楚清反驳。
仰头饮下口中美酒,望着天上冷月,水千流突自的笑了笑,低下头看向仰着下巴,看着他的楚清:“你的眼中充满了担忧,还有对未知的不确定。”
楚清长长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垂下眼角,无声而笑。
突然,她身影一闪,在原地留下一道虚影。
这让水千流的双眸一凝,一个淡淡的笑容在唇角出现。
身边的瓦砾上发出声音,原来楚清已经用沾衣幻影的步法上了屋顶,坐在水千流身边。
“领悟力不错。”水千流笑吟吟的看着她。
楚清拿起放在水千流身边的酒壶,也同样对月饮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甘甜的酒顺着喉咙而下,让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水千流轻笑着从她手中夺过酒壶,责备中带着宠溺的道:“不会喝酒就别喝。”
眺望夜幕星辰,楚清淡淡的道:“人生,又有什么事是一出生就会的呢?”
“喜怒哀乐。”水千流接口,只是在说话时,他脸上不羁的笑容隐隐消失,凝视着远处明亮的星,久久不语。
喜怒哀乐么?
楚清垂眸,回想往事,似乎就连这些不用学就会的东西,前世的自己都不曾真正拥有。
那样的自己,也难怪被情爱所伤。
自嘲的一笑,楚清抬眸,看向水千流的绝美的侧颜,恍惚间,她好像从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寂寥。
只是,它消失得太快,让她来不及去分辨这其中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