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白依旧不了解他话中的含义,努力安慰:“既然活着,便要好好珍惜他人的牺牲和付出。”
“嗯,”昊焱难得赞同地附和,“老天选择我活着,便是为了替他们复仇。”
他的母亲是个小贵族府上被玩弄的女奴,在意外中怀上主人的孩子,可是根据云泽大陆的贵族法则,奴隶没有资格孕育贵族后代,在饲养成玩物的女奴们甚至没有生育的权力。母亲不愿意失去孩子,极力隐瞒,可是依旧被察觉。由于母亲貌美受宠,为了避免财产损失,主人没舍得杀死她,而是要求处死孩子。
母亲生育的那天是云泽大陆的百年一遇的凶日,月亮被染得赤红,据说是百鬼夜行,冤魂横行之时,来给奴隶做接生婆的是上了年纪的女奴。先出生的是姐姐,手足蹬得有力,哭声洪亮,被立即送出去给等候着的贵族总管打上奴隶印记处死。
总管完成差事,扬长而去找酒吃。
未料,待所有人走后,母亲又生下了他,一个不哭不闹的男孩儿。
或许是母亲天性萌发,或许是奴隶们的同病相怜,或许是贵族女奴后院里从未有过小孩子,或许是这男孩儿长得太惹人喜欢。在场的七个女奴都神使鬼差地下了决心,她们要将这孩子的出生瞒下去。
为了在贵族的眼皮子下活下去,刚出生的他被放入地窖里养大,只有破油灯相伴。
女奴们轮流给他带食物,照顾他成长。
没有玩具,没有游戏,他学会的第一个词不是“妈妈”而是“不准哭。”
为数不多的放风时间里,他只见过满天星空和月色,从未见过阳光。
地窖里静悄悄的生活中,唯一陪伴他的是女奴们最温柔的歌声,母亲唱的水乡小调,二姆姆唱的是草原长歌,三姆姆唱的是滴溜溜的山歌,四姆姆唱的是西域民歌,五姆姆唱的是南歌,六姆姆唱的是北调,七姆姆唱歌全跑调……
生活很苦,可是爱意很满。
直到四岁那年,所有一切改变。
贵族察觉府中有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下令严加盘查,拷打之下,终于查到了母亲她们头上。母亲冒险将他放入停在刑场附近的潲水桶中,毅然上了刑场。没有奴隶不知他的存在,没有奴隶愿意承认他的存在,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的七个母亲。
他埋在臭烘烘的潲水桶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们被打得遍体鳞伤,满地都是惨不忍睹的血,贵族们,那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父亲却在上头嘻哈大笑,而他那些同父异母兄弟姐妹们满不在乎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所有事,他们说他的好阿姆是“猪狗”呢,只有最精于计算的主母在皱眉这年头买几个新奴隶要花多少钱。
他在忍,忍得每个牙关都生痛,他的眼里没有泪,只有恨,刻苦铭心的恨。
越来越多的证据从地窟中找出,却找不出孩子的去向。
最终他的母亲们被绑上火刑架,活活烧死。
母亲一脸平静,二姆姆唾骂不已,三姆姆磕头求饶,四姆姆早已昏迷,五姆姆只会哭泣,六姆姆全身颤抖,七姆姆吓得尿了裤子……
生死面前,没有人不害怕,只要抬起一根手指,指指不远处的潲水桶便能得到生机。
可是她们至死也没说他在哪里。
烈火熊熊,焚我所爱。
他死也也不会忘记噩梦里,母亲们尖叫着被烧死的身影。
没有人认真盘查恶臭熏鼻的潲水桶,他身量尚小,屏息潜入桶底,逃过一劫,那个赶车的老奴隶眼花耳聋,万事不理,他“茫然不觉”地将两只桶送出府外,然后倒入最偏僻的角落,就连他咳嗽着从桶中滚出都没察觉,还“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荷包,里面好像是自己的毕生积蓄。
年幼无助,在他站在荒郊野外为母亲们的死去痛哭时。
他遇到了师父——以不守规矩而在奴隶间鼎鼎大名,自学修炼出通天斗气和好武功,专杀贵族,被官府通缉多年的游侠。
师父说他是没用的兔崽子,把他丢河里洗干净,然后帮他复仇。
半年后,师父步步相逼,多次出手刺杀,终于杀尽他的兄弟姐妹,烧毁贵族别院,最后将他的父亲挑断手筋脚筋,交到他手中,问:“如何处置?”
父亲苦苦哀求:“你年纪尚幼,没在官府奴隶名册记档,只要放过我,我可将你归入自由民生的孩子里,让你脱离奴隶身份,从此过上好生活,求求你,别杀我……”
五岁的他没有言语,直接将匕首刺入他的心窝,旋转,拔出。
心脏被刺破,鲜血疯狂溅出,溅得满头满脸。
在腥臭的血液中,他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