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杨清怎么会来这个小村子?
火灾后翌日,坐在床边小凳上的云门小师弟江岩生得清秀,正保持微笑、态度良好地跟病人讲八卦,“姑娘不知道?师叔他就是这村里人。杨家村杨家村,师叔不就姓杨么?听说他辈分挺高的,你们村里年纪大的,都认识他。”
望月愕然:什么?高岭之花原来是从一个小村里走出去的?
笃笃笃,敲门声起。
江岩和望月一同往门口看去,听到青年温淡的声音,“是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望月头皮一麻,她那不合时宜的少女心又开始作祟:紧张得手心出汗之余,慌张捂脸低头。不行,不能让杨清看到现在身有恙、颜憔悴的她。杨清该看到最漂亮的、最明艳的望月,而不是被火烧得狼狈的姑娘。
江岩没注意到望月的反常,听到敲门声后,正兴高采烈地去开门,“杨姑娘,是我师叔来探病啦!我师叔是这世上最好说话的人。有什么难处,只要我师叔在,定能帮你解决!”
俊雅青年跟着欢快的小师侄进来探病,师侄絮絮叨叨地小声道,“师叔,杨姑娘受伤其实不严重,但你别为难她啊。你不要跟她说昨晚的火,早上我一提,她脸色就不对劲,肯定是吓坏了。杨姑娘失魂落魄了一早上……杨姑娘,呃!”
那养伤的姑娘,将自己整个头颅用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乌灵凤眼。
杨清沉默而探究。
江岩炯炯有神:杨姑娘你怎么了?刚才不还谈笑风生么,为什么我师叔一来,你就把自己包成“重度烧伤”了?你这样,有考虑过我在师叔那里的信誉值吗?
在杨清进来的那一瞬,望月手指发麻、心脏急跳、头脑晕乎,感觉整个屋子都亮了。
少时第一次见他,那少年又高又瘦,一张娃娃脸,眼睛很亮很迷人;笑起来有酒窝;气质还特别干净通透。
少年时的杨清,与现在的青年身影重叠。拥有娃娃脸的他,明明已经二十五六,看上去却连二十都不到。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像星星一样。气质比少年时更好了,一看就是君子如玉——
静水流深,闻喧享静。空山鸣响,见惯司空。迷人的男人不出现,你也知道你要他。
“杨姑娘?”江岩的声音打断望月的沉思。
少女回神,晃着笨拙的脑袋,“杨公子,我脸上有烧伤,怕惊了您,只好挡着。公子勿怪。”
杨清表情礼貌的好像马上要回“不敢当”,但他实际说的是——“嗯。”
望月:……虽然不懂他那声“嗯”算什么反应,可他声音好听啊。
此时,因杨清说完了,而望月被他的声音吸引住犯痴,两人均不说话,现场陷入了谜一般的尴尬中。
在师叔跟某妖女过招之际,江岩先疑惑回想:杨姑娘脸上哪里有烧伤?然后察觉到室内不寻常的静谧,他猛咳嗽两声。
杨清收到师侄的示意,大概也觉得自己反应太淡吧,于是看着少女那一层又一层纱布缠着的脑袋,他平和道,“姑娘不用怕吓着在下。江师侄说姑娘伤势不重,既如此,还是透透风,对养伤比较好。”
少女张开两只手捂住脸,“小女子毁容了,不想杨公子看到我惨淡的容颜,只想杨公子记得我最美好的模样。请杨公子成全小女子的这点儿心思,莫要我拆下纱布。”
“……”她这反应,让屋内其余两人都愣住了。
没有听错吧?“记得我最美好的模样”,这简直像告白啊。
青年那温凉平淡的目光,终于认真落到了少女身上。似审度,似惊讶。杨清的目光是月光与水,不热烈,不轻慢,你知道他在看你,他让你沉醉。在少女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之际,杨清慢慢说,“恕在下直言,在下只能看到姑娘脸上的两个洞,姑娘你有必要捂脸么?”
江岩晕倒:……
望月傻眼:……
看他们反应如此,杨清颊畔酒窝露出,“看来姑娘记住在下最糟糕的样子了。”
闻言,江岩和望月恍然——杨清是在拒绝望月吧?你想让我看到你最美好的样子,无非倾慕我;我让你看到我最糟糕的样子,便是委婉的拒绝了。
被同一个人拒绝这种事,其实习惯了后,根本算不了什么。望月连失望都没有。
她颇为激动,怕杨清误会般,“不不不”连连摆手,诚恳道,“你不糟糕,你特别好。你看你,”她举例子,“你是第一个把我眼睛比作‘洞’的人哦。你文采好,有状元之才!”
杨清微愣,再看了望月一眼。想来他拒绝人拒绝得熟练,却从没有姑娘有勇气回话。
而望月的强大内心,又何止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