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与江岩一起待了两天,两人一起回江岩之前打斗的地方、尸体边,拿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杨清如此淡定自若,好像江岩留在云门、还是留在魔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一样,让江岩懵懵懂懂跟着产生错觉,好像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一样——实在是师叔他接受得太快了。
让少年的一腔悲愤,还没来得及表达,就被安抚下去了。
临别之际,江岩送师叔离开,杨清收到了望月的传书。站在镇上街头,两边是熙攘人流,杨清问江岩,“云师侄醒来了,你要去见吗?”
少年呆愣,迟钝地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云莹,”杨清说,“水堂主说,她醒来了,回茗剑派了。她想见你一面,你要去吗?”
云莹……
此次争端的开始,就是为了救云莹啊。
为了救云莹,江岩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再无法回头。
少年心中有悲意上涌,想:我如何与她见面呢?我救她的方式,是她最不喜欢的方式,是那样的不堪。因我一人,引发了白道和魔教的决裂,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莹儿,却还是以前的她。我如何能与她见面?
江岩摇了摇头,“我要回魔教了……云师妹,既然已经醒了,就很好了。”
杨清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与望月回书。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杨清也不会代替江岩选择。他不想见,他觉得自己肮脏污秽……那就那么觉得吧。
说完这些正事,杨清便彻底要离开了。掌门已经传书催了他很久,让他去泰山,杨清这边,也没法等了。他与江岩告别后,便往城门口走去。江岩立在几丈外,看着师叔背影,忽有种冲动,追上前几步,问,“师叔,当年你为什么愿意教我武功?我知道,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有那个念头的。”
当年?
杨清想了想,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江岩,那个脸上带泪、误闯他院落、却始终不知的孩童。
他回头,看江岩,隐约从少年面上,能寻到他幼年时的影子来。杨清回忆了一下,答,“那时候,你跟我说,你不喜欢旁人待你小心翼翼、唯恐伤到你的态度。虽然长辈都很疼你,但是那种捧着瓷器一样的态度,让你很难受。你那时候的话触动了我,因我幼年时,也最厌恶旁人唯恐刺激我敏感心理的态度。因知道大人是好意,也只能承受……我忍了那么多年,实在不想有个孩子,跟我当年一样忍下去。”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杨清笑了下,温温柔柔,“我很高兴你不知道那样的感觉。江岩,我总算……没有完全毁了你,对吧?”
江岩微愕,没想到杨师叔是这样想的。杨师叔毁了他?不!江岩只怪自己,从没有怪过杨师叔!
江岩又不觉想,如果杨师叔一直觉得,是他误了自己的话,那师叔得抱着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自己,安抚自己,还不露声色,不让自己察觉……师叔的心之坚定,让他惭愧。
江岩郑重一拜,“师叔对我恩重如山,我只有感激,绝没有怨恨之念。”
杨清又笑了笑,这次,是真的走了。
看着青年飘然若飞的白色背影,江岩看着、看着,也缓缓露出笑,反过身,走向与杨清相反的方向。心中突然重新有了动力,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他变了,他却还是江岩。他顺心而走,他要学会接受自己……
在另一边,在水堂主聆音的妙手回春下,茗剑派的小师妹云莹,终于睁开了眼。睁开眼,魔教的水堂主和火堂主根本不在意她是否会难过,在小姑娘苍白的脸色下,大概把之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云莹万万没想到,因为她的死,把江岩害到了那个地步,直接去了魔教。
她也万万想不到,救活自己的方式,竟是用路萱萱的经脉五感救的。路萱萱在痛不欲生中死去,云莹活了下来。
水堂主聆音闲闲道,“小姑娘,我提醒你啊,就你们正道那观念,你回去后,不知道得受多少白眼,碧落谷的弟子吃了你的心都有。你还要回去吗?”
“……嗯。”云莹应,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来日必报……”
“不用了,”聆音笑得妩媚,在小姑娘的下巴上轻轻一撩,逗宠物一样,“你的未婚夫都赔给咱们圣教了,你那未婚夫武功那么好,我圣教得到这么大的助力,是好事啊。小妹妹好走,姐姐不送了。”
“……我能与江师兄见一面么?”
聆音帮云莹传了信。
然而一直到三天后,到茗剑派的师兄们得知师妹救活的消息、过来接人,云莹仍然没有等到江岩。她与师兄师姐们见了面,茗剑派的弟子们见疼爱的小师妹活了过来,心中激荡,看对方是魔教人,虽心中怪异,却还是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