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猛点头,却还怕他再掉下去,抓着他的手腕,不肯再放。
杨清是靠谱的。
他果然缓了一缓,重新提起气,纵了上来。他入了这个自己徒手开辟的小洞中,望月在他进来一瞬,就缩身贴壁,给他让出了位置。青年确实很累,进来后,有了一方遮挡之地,他便沿着石壁坐了下来,闭上眼。
他垂放在身侧的手臂,一臂的泥土混着鲜血。
血顺着他的衣袖蜿蜒而出,流向地表,扎向望月的心口。
望月看着他闭目,跪在他身边,慢慢地弯下身,抱住他的手臂,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看着这个奄奄一息的苍白青年,看着自己情郎手臂上的血。她的眼泪不能停,心中悲怆无以表达。她抱住他的手臂,身子颤抖,大哭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
她是不是不该找杨清?
如果她不回来,如果她直接回了圣教,杨清就不会被她拖累到现在的样子!
她怎么能这么欺负他呢?!
少女抱着青年垂落的手臂,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着,哭得声嘶力竭一样。
杨清睫毛轻颤,睁开了眼,看伏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看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哭泣。明月当头,清辉照亮她头顶,是雪白的月光。她哭得真傻。杨清心中疲惫,想着,他还从来没见过阿月哭得这么厉害过。
她素来心硬,素来没心没肺,她很少掉眼泪的。
这次,却为了自己哭成这样。
他都想把自己的命给她了。
杨清伸出另一只完好的手臂,缓缓覆在少女哭得发颤的后背上,他温和地拍了拍她后背,轻声,“你别哭了。我都没办法抱你了。”
她抱着他的手臂,他的手臂受伤,让他无法抱她。
望月抬起脸看他,泪眼婆娑。
幽光中,杨清看着少女的脸。沾着水光,睫毛打结,眸子湿漉漉的,脸上盈盈若白玉,长发凌乱地贴着脸。她一身血,一身土,因为哭泣,脸上黑一道浅一道。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然在这种狼狈中,杨清却觉得她前所未有的好看。
他无数次为她心动,然为他掉眼泪的望月,最让他心动。
杨清伸出手,在望月的顺从下,将她虚搂入怀。夜中的山风很大,他们能听到若有实体化的风声赫赫。在一片冷风中,杨清搂着望月的肩,望月听到他温温凉凉的声音——
“姑娘。在下姓杨,单名清。幼年家破人亡,被魔教所灭。后辗转拜入云门,习武保身。至今年已二十五,生辰是腊月初十。在下能文能武,也有些钱财。虽不如姑娘你有钱,但在下亦有傍身之技,定不会让姑娘受苦。姑娘,你愿意嫁给在下吗?”
第119章 119|12345
天摇地动后,尘埃落定,山头高悬的月光如水。
许是心理作用,觉得月色比往常都要亮几分。浮动的清辉洒照在人身上,银白色的,像是霜雪满头。浅灰的天色,冰凉的山壁,凉彻的山风……像是永恒一样的存在。
在这永恒中,少女抬起湿润的冰雪眸子,她在一片凄凉悲戚中,看向靠在山壁上半抱着她的青年。
他安和而悠然,纵是后背和手臂都是伤,看她的眉眼,依然婉约柔和。他眉目间的那股清气,盖过了憔悴和虚弱。混着血污和尘土,他垂目看人,嘴角酒窝微露,让人觉得岁月静美,无限回想。月光映在他面上……
望月想,杨清真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
也是她见过最温柔的男人了。
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跟她说这种话!
杨清靠着山壁而坐,见望月在听到他的话后,先是猛抬头,瞪圆了眼看他。少女的眼中还聚着一怀泪意,水渍站在乌浓的睫毛上,凝成水珠儿,滴答答往下掉……少女小嘴一扁,俯身趴在他的膝头,哭得更伤心了。
她哭起来,真是一点都没有女孩儿的柔婉劲儿,盖是小孩子那般哭着要糖果的崩溃劲儿。
杨清愕然,万没想到自己问一句“你愿意嫁给在下吗”,能让小姑娘哭得比方才还要惨……他原想安慰她,让她不要哭了的。
他被她哭得有点儿尴尬了,任哪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再满腔爱意,都禁不住自我怀疑,怀疑后,就是满腔窘迫了。杨清后背灼痛,被望月抱着的手臂也开始疼了。他不由问,“……你哭什么?”
望月抬起湿漉漉的一张小脸,凄凄惨惨。看着他的眼睛,她悲从中来,抽泣着说,“我好难过!我从来没想到我被你求娶,是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点良好的气氛,没有人见证我一生中最值得铭记的时刻,没有盛况,没有辉煌,没有神秘,没有大张旗鼓……我喜欢的男人,居然在一个小山沟沟里,就把我打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