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映星仰头看着空中明月,喃喃,“月芽儿,我觉得真是寂寞。天下人将我当大魔头,连圣教里的人也这样看。怕着我,远着我。以前还有你在身边。现在,连你也要弃我而走了。”
望月心想:那怪谁呢?
要不是你总跟姚芙一起欺负我,我就不会被气得离教而走。我不走,就不会专门跑云门去膈应对方。我不去云门,就见不到杨清。如果不是在那时候见到杨清,我大概根本不会心动。
你自作自受,活该!
可是她当然不会这么说。
原映星难过,她其实也难过。他们一起长大,他们一直很好。虽然后来不太好了,但就是之前的好,好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上的。
望月勉强道,“你别这么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站在湖边,看着湖水碧波荡漾,无人再言语。
在离此处稍远些的阁楼三层上,四面通风的一扇窗前,站着一位白衣公子,静静地看着湖边站着的青年少女。
看他们一路散步着散到湖边,看他们说话,看少女忽而拉住青年的手,神采奕奕地跟青年说话。再看青年伸手搂着少女的肩,俯下身去,语气温柔、面上带笑地逗她。
清风明月,郎才女貌。
杨清在阁楼上沉默地看着。那两人在湖边站了多久,他就在这里看了多久。
铁马叮咣相撞,阁楼四角悬着通红小灯笼,在风中一摇一晃,光照在杨清身上。他是玉一样的人,站在红光下,站在清月中,风吹衣动,天然的一派风流韵味。晔兮如华,温乎如玉。仓促一看,也觉眉骨惊艳,面容干净得纤尘不染。
天生娃娃脸,又有一双星辰般无杂垢的眼睛,笑起来唇角还有酒窝。二十几岁的青年,看上去也就十几岁。一直这么年轻,一直这么温润。又有尔雅的书卷气,又有孩童般的天然。
非要跟随他的小厮,提着灯笼站在白衣公子身边。不知道多少次感慨过这位大侠出众的容貌和气质,不像江湖人,更像贵公子。此刻,与这位府上公认的好人缘公子站在一起,却感觉到他身上孤零零的气息。
那么的幽静,那么的孤单。
他看着湖边的男女,一动不动。
小厮耐不住这种让人心里难过的孤独感,开口,“杨公子,我们还去给杨、杨姑娘送药吗?”
之前,杨清出门去医馆。一方面询问云门子弟的毒解得如何了,一方面他也要问一问望月牙疼的事情。这个官府借来的府上,小厮跟随杨清出门,亲见这位公子为人处世的周到细致。尤其是对杨姑娘,杨公子颇为细心地询问各种问题,考虑得很全面。
杨清说,“之前的药她嫌苦,放了蜜饯好像效果也不大。先生能不能换一副不那么苦的药?”
医馆老先生摇头,“那你倒是把病人带过来啊。总是你一个人来有什么用?!”看这位公子白净的面孔,若有所思,“莫非是怕疼怕苦的娇姑娘,不敢来医馆?”
看这位公子说起姑娘病情的耐心细心样,觉得他家那位小姑娘,恐怕真的是又怕苦又怕疼、自小被人疼宠的好命女子。
杨清笑了笑,“那倒不是。”望月怕疼么?一点都不怕。她杀起人来,气场强大气势霸道,身上多少伤痛,都能眉眼不眨。这是在魔教多年的杀戮中练出来的,只有那种人间炼狱一样的地方,才能养出来望月这副脾气。
望月不喜欢计较。
在魔教那样的地方长大,太喜欢计较的话,太怕疼的话,根本活不到今天。毕竟,就连从没杀过人的水堂主聆音,面对死人,都是一下眼都不眨的。
杨清跟大夫说,“她只是喜欢逗我,看我为难而已。”
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医馆大夫惊讶看眼这个人,劝道,“公子啊,不是我说,你这脾气也太软了。那是你娘子吗?就是疼娘子,也不是你这种疼法啊。她闹你,你就应?你那位娘子,也太娇气了些。”
杨清微微一笑,声音低低温温的,很是平静,“没关系。我是个很会惯人的人。”
小厮在后面跟跑堂抓药,心想:可不是吗?杨公子都快把杨姑娘惯得上天了。杨姑娘说什么做什么,不涉及大原则,他都笑着围观,根本不说什么。杨姑娘每次自我检讨时,问他“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都说“没有”。
就杨公子这种惯法,杨姑娘迟早自尊心膨胀,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好。
来医馆抓药的夫妻或姑娘家,听了杨清与大夫的几句话,都很羡慕那位未尝谋面的姑娘。再一回头,看到这位说话和气的公子的脸,一瞬间狱卒:长这么好看……那个姑娘,运气也太好了。